示意太医别停下动作。迟音自顾自地弓下身子,捉住那人的右手,仔细端详。待到真的在这人无名?指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小黑点,才?猛地深吸口气,身子发?抖。腿上再也站立不住,径直摔在地上。
“咚”的一?声,摔得一?屋子的人人仰马翻,又惹来一阵惊慌。
宫人们忙把他扶起来,又是安神又是倒水。慌忙朝外嚷嚷着,让人来伺候。
只是还没等吕谦急匆匆的跑过来,迟音便已经回过了神来。疲惫地挥了挥手,让他们各忙各的。
刚想抚一?把脸,却发现眼泪早就已经落了满脸。无奈闭上了眼睛,抖着睫毛,狼狈擦了把眼泪。
田进睡了不过半日便醒了。醒时伤口还痛。轻悠悠睁开眼睛,随意一看便认出是迟音殿里的内间。刚想松口气,一?斜目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痴痴看着他的迟音。
“醒了?”迟音从他眼皮轻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紧张地拽着自己的手,面上却是一片淡然。微垂着眼睛,轻轻问他。
“醒了。”田进眨眨眼,似有些不敢相信。片刻间便回了神来,谨然回道。
“你已经救了朕至少两次了。”迟音低沉着声音,嗓音里带着股难言的伤感。
“臣为君死,本就是自然。皇上不必有何想法。”田进身体不宜动,只能低着下巴看他。目光柔和,淡然又从容。
“旁人若是有像你一?样的功劳,怕是早就洋洋得意,等着朕给他加官进爵了。何独你如此风轻云淡?好像舍生忘死的不是你一?样。”迟音心里发?酸,嘴里却是苦的。潋滟的眼眸不敢看着他,只能继续垂着,勉强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情绪。
“臣说了。救您只是本分。并非什么舍生忘死,不过想让你化险为夷。”田进叹了口气。似乎对迟音的说法颇为不满意。
“好一个本分。”迟音连呼吸声都沉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过了好久,才?吐了出来。抽噎着鼻子,突然伸出手在田进的脸上轻轻摩挲着。眼里却是清光一?闪,咄咄道:“顾行知上次回来说,应城有位能人,能给人改头换面。当初朕还以为是他有玩心,不过给安国公掌掌眼新鲜新鲜,现在看来,原来是在提示朕。”
迟音说着,一?把揪住了田进的脸皮,狠狠一?拽,手里便拽下一?层皮来。吓得迟音狠狠哆嗦一下,可望着人皮下那张熟悉的脸,又是忍不住的心疼。只能咬牙切齿怒道:“沈明河,你骗得朕好苦!”
“不过权宜之?计,你不要哭。”沈明河丝毫不惊讶迟音识破了他。静静看着他哭完。才?让他拿了沾了水的帕子,擦了擦脸。
这个身份本就是之前为提防沈家,掩人耳目用的。现在被识破,也不算是损失。只迟音哭得太厉害了,让他有些头疼。
想了想,只能平稳着声音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可是我哪里装的不像?”
换了张脸便是换了个人。沈明河当年决定使这一?计的时候,做足了功课。只要将人皮戴上,即便身形看着相似,可言行举止都是有所不同的。旁人根本不会在这个方向上想。
不然沈明河前两次顶着这个身份接近迟音的时候,也不会不被发现。
倒是不知道,这一?次迟音是怎么开窍的。如此直接地认出了自己。
“想到这个地方了,便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像。”迟音哭到打嗝了才?停下。婆娑着眼睛,抽抽噎噎地回他。自然不能告诉他,这人右手无名?指侧有一?个黑点,让人一?看就能知道。
“那定然是你平日看本王看得太多了。当年沈落都没认出来本王。”沈明河躺在床上脸上笑意却不减。眨着眼睛,打起精神极力?哄他。
待到他终于平静了之?后。才?轻轻道。“并不是想骗你。只是本王入京之?时,和你的关系地位本就势同水火。那怕心有余想要帮你。可也要掂量掂量你是否会接受。毕竟那个冷酷冷漠,还带着能一举倾覆江山的权力?的摄政王,又怎么会去小心翼翼地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皇帝好呢?他连活着,在别人眼里可能都是罪过。”
“所以,这件事你不能怪本王。因为饶是你,或许也不会在最初时候,心无芥蒂地接纳本王的帮助。”
“朕不怪你。”迟音狠狠咬着唇,听他说完才?讷讷道。想要扑过去,又怕压着他的伤,只能自己一?个人落寞地捂着脸,轻喘着气默默流泪。
沈明河说的对。没人会相信这样一个杀伐决断的摄政王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对一?个身世凄惨的小皇帝好。
就像上辈子,当年他出宫半途遇刺,千钧一发?之?时被一?个白衣人救下。他遍寻了好久,都没找到是谁。现在早就忘了那人长什么模样,却只记得那人跟沈明河一?样,穿的是白衣。
迟音有些恍惚。突然意识到,沈明河也是希望别人能发现的吧。不然,又为何执着于每次穿白衣呢?
只是大多数的时候他太蠢,意识不到沈明河对他的小心翼翼,想不出来沈明河潜藏着的,对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