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言而默才是没良心。本官问心无愧,宁冤而死,不默而生。总比那些狼心狗肺,另投他门的墙头草要好。”
“说什么狼心狗肺,捕风捉影之事,是长舌妇人所为。孙大人长于妇人之手,难不成连毛病也学到了?”
“姜学义,说话是说话,罪不及父母。本官被谁养大与你何干?你若非要掰扯,你爹那二十八房小妾哪个不是妇人?想必你耳濡目染的厉害,连着吵架之道都学了十成十。”
“胡言乱语。呸!”
“无耻小人。呵,啐!”
…………
突然乱成了一锅粥,见惯了大世面的迟音心里稳如老狗,面上却瞪大眼睛,望着下边吵到面红耳赤的百官,装作无措地看了眼沈明河。发现沈明河似笑非笑,仍旧一副寡淡冷漠的样子,眼里一蒙,委屈地在自个儿位置上咬着唇。
“众位大人,承天门重地,还是莫要大放厥词的好。惊扰了圣驾,谁都担待不起。”顾行知站在首位,连着看都没看后边,抬起头来望了眼迟音快要吓得哭出来的样子,这才拍了拍手,承天门外围的侍卫们便突然一齐跺了跺脚。
所有人瞬间便噤了声。这才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而坐在迟音下首的那个人到底是靠什么坐上去的。大家不服气地互相望了几眼,逡巡了一遍格外肃穆的侍卫们,到底是不甘地闭上了嘴。
迟音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心道顾行知这下马威着实不错。倒是不知道是故意为他迟音准备的,还是为了今日这局面准备的。
若是为了他准备的。可惜,他重来一次,捏着沈明河的老底,还能怕顾行知搁这儿班门弄斧?
“既然吵完了,朕就继续说了。”迟音清了清嗓子,稚嫩的脸上一片慎重,犹犹豫豫地看了眼沈明河,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摄政王您让朕赦朕的,可朕若是赦了呢?这案子跟您有关便不是小事。朕总得问问您的意见。”
“既知道不是小事,皇帝又为何要提出来?”沈明河眉头都不皱一下,顺遂说道。“陈太傅悉心教导你多年,本王知道皇帝对他有恻隐之心。可情可饶,理难渡。断案之事,自有公道。皇帝如此行事,到底是厚此薄彼,有失偏颇。便不怕伤了忠臣心?”
一番话说下来可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他哪里表现得像个忠臣了?迟音心里叫嚣着,恨不得擎着沈明河的肩膀狠狠晃动几下,让他清醒清醒!
“朕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摄政王与陈太傅无异于朕的手心手背。伤了哪个朕都不好受。可他而今岌岌可危,于摄政王而言不过是宅心仁厚不予追究的小事,对太傅而言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摄政王能否准了朕这次?”迟音心里腹诽,面上却是悲痛极了。紧张地捏着椅子,望着沈明河眼里含星布雨。哪怕坐在高位上,却是一副鹌鹑样子,看着就好欺负。
看着台下的不少大臣们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的。一点天子颜面都无,日后还不是被沈明河压得死死的?
“皇帝,可知道法理难容。”沈明河静静望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看似左右为难,说话却一点不留情面。一甩袖子,干脆道:“判刑断案的是刑部,与本王无关。这等案子,他若无罪,自然不必你赦,他若有罪,本王便是想饶也饶不过去。。”
“那有什么案子,是您能饶的?”迟音喉头一哽,听了沈明河的话连着肩头都耷拉了,说话都怏怏的。偷偷看了眼沈明河,小心翼翼道。“安国公的行吗?他今日大放厥词,属实不对。朕在这儿替他给您赔罪。”
“今日奉天殿的事情,本王当做不存在也就罢了。安国公年轻气盛,自然容易冲动。皇帝偏宠他,本王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沈明河静静对上他的眼睛,眼波有如一潭幽泉,毫无波动。
“摄政王说真的?”迟音眼睛突然一亮,生怕他要反悔一般,快速问道。
“本王说的自然是真的。”
一个棒子一个枣,迟音自然知道沈明河在想什么。陈怀恒必死,可总不能让迟音一个人都保不住。安国公和顾行知素来交好,他有心提拔顾行知,自然不会让吕谦的事拖累顾行知。这个时候深明大义一番,能够省好些麻烦。
好一个面面俱到的手段。
迟音若有所思点点头,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看着又甜又软,可就是让人觉得心里一凛。让人蓦然觉得像是一只舔着猎物的血却摇晃着尾巴的老虎。
“既然如此。”
迟音突然变了脸,一扫方才战战兢兢的样子。一手拍在椅子上,深吸口气,背着手站了起来,凌厉问道:“太傅陈怀恒的案子审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