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陈怀恒犯的是谋逆的大罪,而今刑部已审明裁决,正在大理寺平允。”
顾行知身后站出来个人,迟音认出他是现在的大理寺少卿洪卓盛。本以为会是顾行知站出来,却没想到这次顾行知连手都没插。迟音便连面子都不给,突然绷着脸,发狠道:“堂堂太傅,不经朕裁决便课以大罪。你们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若是让贤臣蒙冤,你们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那皇帝说说,怎么才是把你放在眼里?圣上亲审吗?”沈明河在迟音拍椅子的时候一愣,可片刻间便反应了过来。扫了眼僵直在那儿支支吾吾的大理寺少卿,递了个眼神,示意他退下。
“那又有何妨?”迟音一甩袖子,素白的脸上一片凛然。“这等大案,为何不呈给朕?朕若是今日不问,是不是你们能直接将太傅斩了?”
“人人都知皇帝你与太傅亲厚。避嫌守义,不过是不让你为难。”沈明河面色不改,轻飘飘接下迟音的话道。“再说,这案子,皆走的是正常程序。何来不公正,让贤臣蒙冤之说?皇上要圣裁,总要说出质疑问难之点。否则在这儿发怒,未免也太过无理取闹了。”
“朕无理取闹?”迟音心里越是想笑面上就越是生气。快步下来站在沈明河面前眯着眼睛,恨恨道。“重大案件需要三司会审。你说是正常流程,都察院呢?他们怎么说?”
“皇上,都察院也已复核。这案子,这,这案子无甚问题。”又一人站了出来,脑门子上沁着汗,有些语无伦次。
“你是谁?也能当都察院的家?”迟音心里窝火,转身瞪着他道。
“臣,臣都察院副都御史,简立文。”
“副都御史?都御史呢?”迟音望着他皮笑肉不笑。得意洋洋望着一众大臣。
“宣,都察院都御史吕谦。”站在迟音身后的王小五反应极快,拂尘一抖,尖亮的嗓音就传遍了四周。
“皇帝,你可以。”沈明河一顿,王小五还没喊完他就意会了。说出来的五个字,字字带着森森寒意。
“那是自然。”迟音背对着他,吓得绷了脊背,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凭什么还怕他?便小声回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摄政王张牙舞爪这么些时候,也得让别人撒撒气了。”
“臣吕谦,叩见皇上。”吕谦总算是走了进来,颀长的身姿清雅得像是一根随风轻荡的翠竹,只那一张脸波澜不惊,让人感觉那翠竹叶上着了霜。
迟音扫了眼随着吕谦进来面色愈发发白的顾行知。又回头对王小五笑笑,这才重新转头朝着吕谦,雀跃道:“大理寺卿对陈怀恒的案子无甚建树,都察院那儿怎么看?”
“皇上,都察院对陈怀恒一案有异议。”
“哦?”
“兹事体大,因此特求皇上开恩,重新三司会审。”
“何时能审?”迟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有顾虑地望了望身边的沈明河。还是紧张问道。
已经把沈明河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可若是不给吕谦审案的时间和条件,吕谦也没办法。
“此时,此刻。”吕谦深吸口气,如玉的脸上现出一丝决然,郑重道。
吕谦的声音不异于一锤重音砸在所有人的心上。四周又沸反盈天了。
方才说话的不少人而今面面相觑,有的直接吓得汗如雨下,抖着腿,时不时地瞄这四周,不知道在找着什么。
“承天门重地又不是衙门。怎能由你们擅专放肆?即便是审,三司皆归摄政王掌管,总得过问过问摄政王。”从吕谦出现便一直缄默的顾行知终是开口了。只那底气到底不足,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是吗?”迟音哼笑一声,看都不看顾行知,转过身子去,盯着一派如常的沈明河。“可朕准了。”
刹那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在迟音与沈明河之间逡巡,一会儿看看沈明河,一会儿看看迟音,却发现这两人一个赛一个沉得住气。
时间好像静止了般。
迟音发现沈明河在打量自己。那双狭长深邃的眼仁里有什么隐隐一动,漾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复杂神色。却是在自己大大方方对上的时候乍然不见,像是经久彻寒的雪山,一如以往的淡漠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