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挥袖就走的。他那时候与沈明河不说势同水火,可到底是尴尴尬尬,而今自己突然冒出来,坏了别人雅兴,确实该好自为之。
只是迟音那天心情着实不太好,就是不愿意好自为之。索性就木着脸等着回禀后的宫人赶自己。连着怎么怒骂沈明河的词儿都在宫人走近的时候想好了。
挨罚便挨罚,反正他日子素来不好过,如履薄冰,日日受气,便是战战兢兢又如何?沈明河不还是没有给过他几个好脸色。今日他就撞破天地肆意妄为怎么了?
只是想象中的画面却没有来。出来的却是个长得不错的宫女。
“皇上,摄政王让奴婢传话过来,今日天冷,皇上不妨进去烤烤火。待到暖了身体,再派人送您回去。”
过来回话的宫人是个机灵的,脸上掬着笑,本就秀美的脸,温温软软说话的时候便是一派的温柔妥帖。
虽然打死迟音,他也不会相信沈明河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到底让他这气闷在心里再发不出来了。
迟音记得自己当年抬着下巴哼一声便别别扭扭地走了。而今想想,倒是有些怅然若失。
沈明河上辈子从生到死都被人当了恶人,装成一副穷凶极恶的面孔,任由世人指着骂。
许是唯有那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褪去虚与委蛇,毫无伪装的他。皎然如雪,清灵素雅。
若是自己那日踏进去,是否有揭开他疯狂的恶劣的伪装的机会,能去抱抱孤独平静的那个他,安抚他那踽踽独行,迎着风霜雪雨的凄凉?
是不是若是那样,沈明河日后便不会对自己那么狠辣绝情,只身赴死了?
面前清凌凌的笑和记忆慢慢重合。迟音呆呆望着沈明河,像是一片雪倏然飘进心里,满心的冰凉萧索,带着钝钝的麻意,有些无措迷茫地回望着他。
待到沈明河收了笑,迟音才深吸口气,狠狠咬着下唇,眨眼间收了神色。试图将方才那怅惘的情绪慢慢平息下去。
他要冷静,沈明河还站在这里。他还有机会。还有让沈明河回头是岸的机会。在他撞破南墙之前。
“皇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新皇登基,若是无大赦天下之昭,咱们就这么着了。”沈明河坐在椅子上,早就侧过了脸,气定神闲地说着话,却丝毫不看他。
迟音怎么看都觉得这人脸上正带着看戏的淡然。
可一想到沈明河在自己身上到底干了什么,又觉得不忿。可再不忿也要忍着。听到沈明河清闲自在的语气与他说话,连忙一个瑟缩,装作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匆匆道:“自然有要说的。”
迟音手心紧紧攥着,坐在宝座上有些坐如针毡的样子,听到沈明河问他,忙垂着头问沈明河,可语气却是软软的,总觉得带着些怯弱不安。“爱卿,朕好不容易登基御宇,赦免个个把人,可行?”
“皇上,你赦你的。”沈明河眼皮子眨也不眨,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周围极为刺耳。
台下的百官因着这句话直接就炸了。
“什么叫皇上赦皇上的,摄政王未免太过自视甚高了。难不成皇上做的决定还容您置喙?”身后一个迟音叫不上名儿的大臣激动得青筋都要暴起了,死死盯着沈明河恨不得把他吃了。可惜有贼心没贼胆。也就做做样子罢了。
陈怀恒在朝里德高望重,而今身陷囹圄,迟音说出这番话来,他们知道迟音是要赦免谁,不少人也把希望寄托于此,而今听见沈明河这般态度,自然心里有气。
“陈大人你说摄政王自视甚高,难道你不是?摄政王还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儿针对谁?”
“李大人这话可不对。什么针对不针对的,皇上今日才登基,咱们君君臣臣之间才开始,能针对谁,可以针对谁?”
“孙大人,架可不能拉偏。君君臣臣是刚开始,可能在这儿站的,谁不知你与陈大人皆是陈太傅得意门生。”
“本官帮理不帮亲,姜大人可莫要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大家心里门儿清。承天门重地。可别昧着良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