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音出奉天殿门的时候把王小五带上了。王小五这等祸害能遗千年,即便沈明河要杀了他,也不差这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吕谦还在。迟音隔着宫人匆匆看了一眼。想要交代吕谦的东西太多,奈何没有时间,上撵前只得喊一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日子重大,承天门进不去,你也得去看看为朕祈福。”
听见了的吕谦踉跄了一下,被人勉强扶住,扬起头来,那张俊秀的脸连一丝血色都没了。
迟音心里忐忑,恋恋不舍地望着他,还没上去就看到沈信慢悠悠走过来。尖削的下巴微微昂着,志得意满极了。
“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吗?你护不住你的人。”
“你说护不住,朕就护不住了?”迟音冷眼瞧着他,不给他好脸色道。
“怎么前些日子被关在乾清宫里还没待够?这么些天了,怎么还没开窍?”
“这不是出来了吗?”迟音撇撇嘴,就是不想看到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若不是今日非你不可,你以为你能出来?高兴着吧,说不定,过了今日你便能认清楚,你不过是关在笼里的一只鸟。不过是用来逗弄着玩的。”沈信走近他,贴在他耳边,嘴角一勾,不怀好意道。
“逗弄朕玩?沈明河知道你有这胆子吗?”迟音皱了皱眉,白了他一眼,轻蔑道:“不过是一条养不熟的狗,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我有多大能耐跟你没什么关系。”沈信今儿罕见没生气,挑了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让我猜猜,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胜券在握的样子,莫不是打着一会儿受百官朝拜之时,赦免百官的主意?不会真是这样吧?”
“是又如何?”迟音深吸口气又吐出来。狠狠盯着沈信,发出一声鼻音来。
“我就知道。”沈信突然笑了。轻哼一声,蓦地语气一转,森森道:“皇上与咱们摄政王相处儿时间不长,怕是不知道我们摄政王。最是见不得别人拿道义威风压他。你以为你一会儿在承天门上下令,就能救陈怀恒的命?你是谁?”
迟音听得呼吸一窒,脸一瞬间就沉了,就那么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眨了眨眼,喃喃道。“换而言之,陈怀恒今日必死无疑是吗?”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朕早就已经知道了。”迟音突然转过身去,紧握着拳头,高昂着头,那张欺霜赛雪的脸挂着愠怒,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老成,半眯着眼,冷声道:“你们都知道,摄政王最是离经叛道藐视皇权,哪怕朕言之凿凿,也抵不过他轻描淡写当着群臣的面说一句不愿对吗?你们也不怕天下人骂他狼子野心,对他口诛笔伐是吗?”
你们都知道,却都不出声,只想看着他作茧自缚,等着他自己作死。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暗搓搓地准备落井下石?
迟音有些哽咽,心想沈明河这人到底是多招人讨厌才会里外被嫌弃。幸亏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过与他们虚与委蛇罢了。不然就冲今日沈信提前过来拆他老底的行径,沈明河迟早腹背受敌被他们坑死。
迟音越想越不值,索性把心一横,继续骂道:“亏得这人这么有种,明面上风头无两,却不过是你们恶心行径后面被骂的活靶子,一颗被你们利用的棋子。即便这些肮脏的事情他愿意揽在自己身上,即使他全不在意,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过一个狗仗人势,只会偷偷在旁边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东西,你又凭什么在朕面前乱吠?”
“不过强弩之末,希望皇上一会儿还能这般中气十足。”许是他嚷嚷太大声了,沈信脸色一白,哼一声才急匆匆走了。
留下迟音在原地,急促地喘着气。
这就是那些沈明河宁愿自毁名声也要跟他们玉石俱焚的渣滓。他苦心隐忍那么多年,甘当祸国殃民的奸臣也要把他们连根拔起的小人们。
果然恶心。
他终于明白了沈明河想要做什么了。
沈明河不能救也救不了陈怀恒,哪怕他也不想让陈怀恒死。可虽然救不了,却也不能浪费迟音大赦天下的机会。
毕竟,若不出意外,迟音能力有限,他也只有大赦天下这一条路能走下去。
哪怕沈明河知道自己不会答应。
正是不会答应,所以他才想要迟音提出来。不是为了救陈怀恒,而是单纯为了让世人知道他就是个祸乱朝纲的奸佞,他就是想做一个被天下人攻诘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