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送来了两壶酒,见靳久夜在殿中,鼻尖闻着血腥气,身体愈发佝偻颤抖了。
这可是传闻中无所不能战无不胜杀人不眨眼的影卫大人啊!
每每影卫大人回宫,陛下总会要两壶酒喝上,今次也不例外,所以勤政殿的酒也随时备着,很快就送了来。
贺珏亲自接过,竟没让影卫大人上手。
宫人暗地里惊了惊,就被贺珏开口打发了出去。
随后贺珏就着托盘,随意找了一处席地而坐,“坐。”
两人凑近了些,贺珏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身上的血腥味也忒重了些,伤在了哪里?”
靳久夜摇了摇头,“主子能想开,自然是最好的。”
“今夜便不必回去了,宿在勤政殿,朕给你看看伤。”贺珏斟了两杯酒,递给靳久夜一杯。
两人碰了碰,饮下。
“属下还是回玄衣司,宿在勤政殿不合规矩,若传了出去,主子又要被人诟病了。”
贺珏笑了笑,语气不算好,“那些个大臣悠闲了些,成日里便盯着朕的饮食起居,国家大事倒不费心了,着实成了蛀米虫!”
“国泰民安,自然是好事。”靳久夜道,“主子今时不同往日,谨慎些也是好的,属下也得守着规矩,免得给主子招惹是非。”
贺珏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书案上那一纸诏书,“罢了,今时确实不同往日,为着齐乐之,朕同满朝文武闹了大半年,天下人人皆知朕所好非女子,你若还宿在勤政殿,恐怕与你不便。”
靳久夜连忙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贺珏摆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朕自然明白你的心思,但于你不利的,朕也要尽可能避免才是。”
说着又连饮了两杯,重重苦闷涌上心头,失恋的滋味缠绕着喘不过气来。
“朕若是个昏君,便立刻下一道旨意,拆了那两人的婚事,将齐乐之绑进宫,也算遂了心愿。”贺珏苦笑两声,摇摇头,“可朕做不出那等事,齐乐之是个人才,若非他心甘情愿,朕一味绑着,便是废了国之栋梁。再者,赵瑶与朕血浓于水,长公主待朕视若己出,他二人心意相通,朕实在没理由棒打鸳鸯啊!”
靳久夜陪着贺珏喝了两杯,“主子心里烦闷,不若去演武场同属下练上两场?”
贺珏许久没活动筋骨了,猛一听到此言,眼神顿了顿,随后道:“饮尽此杯便去,你可不要手下留情。”
演武场。
羽林卫守着四周角落,人人手里持了一盏火把,照得偌大的演武场亮堂了起来。
早间巡逻的侍卫兵也在此处,他殷勤地贴在侍卫头领的跟前,“头儿,听说是影卫大人同陛下一起,这等盛事属下可得仔细看看。”
侍卫头领白了他一眼,“你若看得明白,那就睁大狗眼仔细看个清楚,要是能学到几分厉害招式,我这位置就该你坐了。”
侍卫兵连连称否,忙道没那心思。
说话间贺珏同靳久夜已然进了演武场。
那一身玄衣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的震慑感让侍卫兵怔了片刻,侍卫头领冷冷道:“吓尿了?”
侍卫兵回过神,“只觉得影卫大人脸嫩了些,是个俊人儿。”
“怎么着,还敢编排影卫大人不成?想进玄衣司蹲个局子?那地方可是有去无回!”
侍卫兵嘿嘿笑道:“头一回见着影卫大人,惊为天人罢了。”
“那可不是个花架子,至于脸嫩不嫩人俊不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手下的人命多如牛毛,早二十年就跟着陛下了,资历年岁都比你深,你喊祖宗也不为过。”
侍卫兵被骂得脸上发烫,只能赔着笑脸。
这时候靳久夜已同贺珏摆开架势动起手来,侍卫兵问:“头儿,你说影卫大人会不会让着陛下?”
侍卫头领目不转睛,盯着招式暗暗叫了一声好,透着空隙才回答:“哪日你做到影卫大人那份上,便知道会不会了。不过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们都不可能。”
场中,靳久夜一脚劈在贺珏的肩头,贺珏拖住靳久夜脚踝,借力反击,靳久夜飞身双踝一绞,两人倒在了地上。
空中战变成了地面擒拿术。
侍卫兵瞅着场中彼此纠缠一团暗暗较量的两人,突然福至心来,“头儿,你说陛下这大半年闹着选男妃,莫不是要将影卫大人选进宫吧?”
侍卫头领听到此言,脑子里竟空白了一瞬,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在宫里当差也有几年了,早在陛下登位之前,就见识了影卫大人的厉害之处,二人情同兄弟,时常同塌而眠。
原先他也不曾多想,只当传闻中的影卫大人身份特殊,手段厉害,又得天子看重。
如今被新兵蛋子一点拨,再想想过去种种,似乎影卫大人同陛下着实亲密了些,莫不真有私情?
“住嘴!”侍卫头领呵斥了那人,“影卫大人岂是你能编排的,真想往玄衣司走一遭,也莫要拖老子下水!”
侍卫兵讪讪称是,偷偷离了侍卫头领,寻着一个平日里要好的同僚一番吐槽,最后纳闷道:“我听头儿那意思,仿佛陛下能编排,影卫大人就不能编排?听起来影卫大人比陛下都金贵些似的。”
同僚语重心长地告诫侍卫兵,“你刚到内廷,不懂宫里的规矩,你编排两句陛下,陛下心善又是大忙人,听了倒也罢了。若是编排影卫大人,一来玄衣司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地方,二来,这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得嘞,新来的侍卫兵听到此处,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噤了言,从此只将靳久夜奉作神,再也不敢多议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