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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一百一十六章(1 / 2)


林宝诺感到脖子一阵刺骨的凉,眼前少司命的肤色白得几乎透明,如同一个没有温度的活物。

她干咳了几声,语如连珠,努力镇定,连标点符号都来不及停顿:“我对殿下忠心耿耿,无论什么吩咐,都不惜一切完成!殿下要我在望军山的山口拖延她们?两刻,我就绝对不会少一分!”

脖子上的冷愈加收紧了两分,好像寒冰嵌成的枷锁,少司命没有被银面具遮挡的另一半嘴角,翘起讥诮的弧度,泛着银色的浅淡眼瞳在月下折射出冷光。

“你口不对心。”

……天啊!这个人?会读心术吗?为什么自己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啊!

林宝诺快哭出来了,她这摊了些什么妖魔鬼怪?难道那些坟头蹦迪灵车漂移骨灰拌饭的骂声,他也听到了……吗?

睿王爷施施然旁观,似乎才觉得有意思:“你大概是忘了,大司命与少司命为血脉相连的同胞姐弟,又修同门之?术,自然知悉彼此?的想法?。”

少司命眼中的讥诮更甚。

林宝诺倒抽一口冷气,好像是这么回事,国师创建的九歌里,大小司命必须是同胞姐弟,修同样?的异术,大司命去祸害别人?,少司命则保护北燕皇室不被别国的压胜所?害。

如今睿王爷微服来此?,差务在身,除了少司命,一定还带了不少九歌的精锐。譬如四周这些盯紧她的人?,就是九歌中专司刺客暗杀的山鬼,从前在晋国后宫里,她就是被山鬼监视着。

她上下齿关?不自觉地?打起了磕碰,少司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手下翻飞,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黑色药丸,他动作快如鬼魅,出手如同幻影,林宝诺还未来得及看清,药丸已?经被塞入了嘴里。轻微的酸和苦在舌苔蔓延开来,如鲠在喉。

“咽下。”他冷冷道:“不然就捏碎你。”

他捏着她的下颌,林宝诺毫不怀疑自己如果违逆他,下巴骨大概就真被捏个粉碎了。

她能有什么办法??□□也得含泪咽了。

那药丸入腹,登时起效,仿佛一股热流汇入了四肢百骸,在周天运转着、冲撞着,她感到体?内灼热,皮肤也烫了起来。随后情绪也似受了影响,随着心头跳动的不安,变得焦灼,她烦躁地?望向少司命,对方?面无表情,漠然以待。

又过了一会儿,那灼热才融入了骨血似的,逐渐凉了下来。

林宝诺摸着脖子,听他冷梆梆的吐字:“既然你非诚心归顺,唯有以此?请你配合。”

他说话?平音,如同没什么音调语气,而她的心仿佛是在这硬邦邦的话?音中狠狠摔打,摔出无限弥漫的绝望和恐惧,逐渐攀升,淹没了整个世界。

于是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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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过神来,四周已?一片静谧漆黑,没有枯叶被风卷着在地?上刮擦,也没有树枝婆娑的摇曳——不知何时,她已?经被送回了客栈。

还如梦游那般,躺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她一时分不清方?才是梦是幻,从床上一个打挺,跑到床头柜子里翻箱倒柜,找出客房的小铜镜,点起灯仔仔细细打量自己——脖子上有清晰指痕,这不是梦。

林宝诺扔下镜子,颓然滑坐在地?上,懵了片刻,将脸埋入膝中,忽地?痛哭。来这里一载,她不是没有过压抑与惆怅,却在今夜被迫服下控制的药丸后,再?也承受不住,终至爆发。

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被淹没在了黑夜的树影婆娑和风声鸦鸣里。

天际启明星渐出,黎明隐隐翻白,天至破晓了。

林宝诺哭累了站起来,下意识就生了决定——她的遭遇,还是要先知会谢令鸢,她们?会有办法?帮她的——谢令鸢,武明贞,白婉仪,何贵妃,她们?有智计有武功有家世,众妃嫔一起齐心协力,一定能救了她。

可刚迈出两步,手还未及扶上门框,林宝诺又顿住了,她想到了更深——少司命敢直接放她回来,必是笃定那药丸能控制她。他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比睿王爷狠戾得多,半夜在那个庙外时,她对睿王爷违心说了几句应承话?,少司命隔了墙都能察觉她的心声。

眼下,倘若自己将遭遇告诉旁人?,少司命会不会察觉?待那时恐怕连吃药丸的机会都没了,他会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捏碎她。

林宝诺陷入了两难,无论理智和情感上,她都会选择告知谢令鸢——哪怕前世死对头争得水火不容,如今也是他乡遇故知,论起信任基础来自是不一样?。

她曾经以为自己穿越又继承了大司命,该是主?角待遇;直到看见谢令鸢的九星,这才意识到自己非但不是主?角,搞不好还穿成了反派。

可穿成反派又如何呢,她偏不按套路来。

她一人?解决不了的事,就绝对不能瞒着大家,以免造成更大损失——所?以必须想办法?,在不惊动少司命的前提下,让谢令鸢她们?知道被北燕盯上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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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隐隐薄曦,曙光微至。隔壁房间里有了动静,掌柜在楼下叫早了,大清早鸡鸣狗叫,好不热闹。

林宝诺下楼的时候,众人?已?经在楼下用早膳,她已?经整饬好了,唯眼睛还有点微红。

桌上很安静,几位妃嫔多是出自高贵门第,餐仪为重,遂只听得另一桌的屠眉在呼噜呼噜地?吃面,和她随身带的流民兵有说有笑吵吵闹闹,整个大堂的早晨随着他们?而明媚活跃起来。

刘半仙掐指一算,神叨叨道:“我观今日,必有一劫!”

郦清悟半有点好笑地?撇他一眼,理论上人?只要参与进时局里,是不可能自己计算预知的。而屠眉一群人?不懂这些,凑到他面前,刘半仙又装模作样?掐了掐手指:“此?劫虽深重,却大有意外,必以奇妙收场。”

他说他的,除了屠眉那伙人?,也没其他人?信。林宝诺却放下了粥碗。

她半天没动筷子,谢令鸢才察觉有异,向她看过去,林宝诺正要开口,忽然觉得心脏一阵紧缩!

她捂住胸口,那一抽疼得她动弹不得,谢令鸢惊问?道:“一夜不见,你美成西施啦?”

林宝诺连反唇相讥的力气都无,静等?心脏那阵抽痛缓过,她知道,这是那颗药丸的效力。只要她直言,就会付出代价……

她灵机一动,舀了一匙汤,淡淡道:“川上芳子的死,怨不得别人?,是她自己不自量力,反而帮我们?发现了敌人?的据点。指示下去,全局的意大利炮都拖出来,明天统一行动!”

“……”???其他人?一头雾水,林昭媛在说什么瞎话??

谢令鸢只当她神经病又犯了,吃个早餐还要入戏。她埋头喝粥,林宝诺紧张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能否读懂自己的暗示。

倘若谢令鸢还是那个以前互相争影后的人?,那她应该能听懂的——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敌人?,她们?以前针锋相对,每每对方?有了什么新作品上映,都会第一时间暗搓搓地?去看,看完了心里酸一酸,披马甲去论坛吐槽,有时候还请营销号帮着开嘲讽。

也不知隔了这么久,谢令鸢有没有从头到尾看完那个剧,还记不记得这个台词的情节。林宝诺食不知味地?喝下了这匙汤,她手心里沁着汗,生平头一次竟然希望死对头记得她的……雷剧。

忽然谢令鸢扔下汤匙捂住嘴“嗷”地?叫了一声,林宝诺心中一慌,郦清悟何贵妃武明贞都已?经关?切问?道:“怎么了?”

“烫着了。”谢令鸢冲她们?摆摆手,在嘴边扇了扇风。郦清悟往她手里塞了杯凉茶:“慢点,心急喝不了热汤。”

她嘴里烫起了燎泡,掌柜陪着笑脸过来,送上冷水,叫她敷点药,又告诉他们?后院的马已?经全部喂好了。看了看时辰,已?经是卯时末,深秋太?阳出的晚,此?时朝霞初绽,远处天际蔚蓝与嫣红交织。

又该上路了。众人?彼此?交换了一下视线,听说柳不辞出现在了朔方?城,此?去还有不到十天的路程。

武明贞去结账,林宝诺站在门前不动弹,心头沉沉地?看他们?收拾,始终有些七上八下。直到马从马厩里牵出来,众人?从客栈离开上马赶路,这颗心始终悬而未放。

县城是煌州与并州的交界处,十月的枝桠已?经挂起了秋霜,出了县城后,山路也显得寂寂。

那起伏不绝的山势间,绵延着滔滔长河,这景致有几分壮丽,一路上林宝诺驻足看了几次,谢令鸢也跟着起了兴致,拉着郦清悟,居然逗留了小两刻时辰。

过了山后峰回路转,极目之?处又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平原,金色落叶积满了黄土地?,马蹄踩上去发出清脆的沙沙响声,有农人?荷锄经过两旁的田野,一派平静农忙。

素来安静沉默的白婉仪忽然“咦”了一声。她声音里有点不确定,示意一停:“这里,不太?像我们?该走的路。”

终于有人?发现了。林宝诺心中的弦猛然一绷,又一松。谢令鸢长望四顾:“可我们?是按着煌州军给我们?的指路走来的。哪里不对?”

白婉仪沉默地?四周打量了片刻,待后面的人?零零散散跟上,百十人?停在了此?地?,才道:“并州煌州一带很少有平坦的沃野,耕地?多山,平地?多沙石,且如今已?过了秋忙时令,地?里该都荒着了,这里的人?在农闲时节常常凑几户喝酒,怎么会……下田呢。”

她从小跟着父兄从五原郡辗转流离到朔方?,都是在这些西北城镇转悠,又出身贫寒,这心下起疑,还真是越看越发现了蹊跷:“用的农具也不妥当。他们?手里的是宽平的方?锄头,此?类锄头通常是中原才用得到,那里土质松软,易于耕作。而此?处土质硬,沙石多,锄头要窄些,才好施力。更不会如这般,将一面田都翻一遍,在西北是灌溉不了的……”

她说了很多,总之?西北耕作习惯完全不是眼前所?见的,这里农地?种的谷物都和中原不同,翻田、灌溉、犁地?更是依着作物的习性来,眼前田地?,却是完全照搬着中原作物的习惯和农忙时令。

其他人?倒不会留心,可是白婉仪心细如发,此?情此?景,在她眼里就十分诡异。

谢令鸢转头,和郦清悟交换了下目光,后者?冲她点点头:“是这样?的。”

他还没有说是什么,四周蓦然间飞沙走石。

武明贞剑柄一横,挡住了想往前走两步的谢令鸢,声音比往日低了两分:“背合,别出声。”

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此?刻与遇到郦家部曲埋伏、屠眉拦路抢劫的危险感都不同,这种尖锐的危险带了逼仄的诡谲,是小时候跟随父亲见识战场生死后,对杀气和死亡的本能直觉。

眼前其乐融融耕耘的繁荣景象,忽然变幻不见了,她们?四周沉默地?矗立起一片片丛林,冰冷的林子拔地?而起,一眼望不到头的幽暗深处,似乎对着她们?笑,内里的魑魅魍魉藏也藏不住。

谢令鸢打个手势,众人?便依着武明贞的交待,背对背地?靠拢,郦清悟、何贵妃的护卫以及屠眉随身带的几十人?流民精锐,则在她们?外围等?待着。

刘半仙缩到了屠眉身后,屠眉宽阔的后背给了他安全感,他眉毛一挑,胡子一抖,伸出手指掐一掐:“我说的没错吧,今日必有一劫!这劫来势汹……”

屠眉暴躁道:“闭嘴!”

“嗖!”几乎是贴着她的话?音,前方?丛林的树冠里,响起了微妙的风声。旋即,几十道黑影如同风中的一簇簇利箭,从四面八方?射进来,向着护卫们?飞刺而去!

林宝诺觉得呼吸有些艰难,仿佛溺水一般胸口压得窒息。她认出了这些人?,正是昨夜盯着她的,九歌中人?员最多的一部,山鬼部。

他们?身形飘忽,如腾蛇又如闪电,瞬间四周护卫响起惨叫声与倒地?声,却看不清他们?出手的影子。郦清悟更是成了被围攻对象,像是招了一群苍蝇绕着他飞来飞去,那些山鬼极快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阵轻风,将人?衣袂都吹乱。

他一手让山海灭出鞘抵挡,一手接过谢令鸢空中掷过去的长匕首,不断招架拆招,动作也跟着快得如同幻影。

与他们?被围攻不同,谢令鸢却什么事都没有。她甚至还有心留意了一下,这些山鬼是奔着男人?去的,他们?不动女人?。

这很奇怪。

屠眉解决了几个山鬼,自己也挂了彩,她一个土匪头子却从来没见过这么狠辣的杀招,血性都逼了上来,瞬间把武明贞的命令全扔到了脑后,杀完自己的份儿,又跑去帮别人?杀:“孙子,敢偷袭你屠爷爷,老子让你风一样?跑进来,沙一样?滚出去!”

她此?时有点后悔让手下的人?编入了煌州军进行操练,随身只带了几十人?去报到——因为提防着她,武明贞只准她带三十人?——不然凭她三千悍匪,这些山鬼又何惧?踩也把这群人?踩扁了!

鏖战持续了小一刻,谢令鸢从未觉得这样?难熬过。这是个奇门阵,他们?是被困在阵中,阵的边缘由于气场不稳,宛如蒸笼附近的热气流一样?,有些变形扭曲,那些参天巨木、起伏山峦、湍流长河,看起来也都随着气场扭曲了。

她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交战两方?勉强打了个势均力敌,耗损都十分严重,何贵妃的精锐护卫死了一半,屠眉带的三十人?已?经全灭,屠眉自己也挂了彩——因为她成功OT了,一边打一边骂,什么‘你们?爹娘生你们?时没洗手把你们?从那里抠出来’之?类不堪入耳的话?,拉足了仇恨——好了,那些山鬼也是有脾气的,都不去袭击郦清悟,而是如苍蝇般去杀屠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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