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没想到臣临到老还是晚节不保,做这?等有?辱斯文的事情,实是,实是……”陈怀恒抖着?唇,早已经清退了旁人,坐在?迟音原本坐着?的位置上,拈起?笔来,顿了又顿,颤颤巍巍的,斟酌了良久,到底是下不去手。
“赶得好不如赶得巧,既然你来了,给朕帮把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你写篇文章。又不是要了你的命。怎如此磨磨唧唧!”迟音站在?一旁。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看他?半晌笔落不下去,一个?字都没写出?来,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皇上,士可杀不可辱!这?可是舞弊作乱,折节屈志的大?事。臣一辈子见不得这?等腌臜之事,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如此作为?”陈怀恒气得身子直抖,浑浊的眼?睛恨不得凸出?来,迸出?到他?身上。激动得起?伏着?胸口,气喘吁吁道:“何况皇上,您可是堂堂天子,在?这?里?弄虚作假,这?要让旁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
“旁人?谁?此事天知地知,朕知你知,还能有?谁知道?”迟音听了他?的话撇撇嘴,无甚所谓道:“何况这?事情,不是也得怪你吗?朕只想低调又朴素地混进来,谁让你好心提朕,让朕万众瞩目了?现在?好了,朕骑虎难下。你若是写不出?来篇惊才绝艳的文章,今日这?事情,可该如何收场?”迟音懒得理他?,只兀自擎着?他?的胳膊落在?桌案上,一副今儿不写就没完的架势。
气得陈怀恒又是一颤。奈何胳膊在?人手下,再晃也没有?办法。
陈怀恒还想挣扎,嗫嚅着?嘴唇,眼?睛突然尖利起?来。好似豁出?去了一般,决然道:“皇上,如此有?辱斯文的事情,即便是写,也不能是臣写。若是臣能让别人写一篇,您可能放过臣?”
“哦?”迟音一愣,挑着?眉看着?他?,面上假笑着?道:“这?个?时候都迫在?眉睫了。你去哪儿找人?”
其实原先也没想到让他?写的。迟音知道今日监考的是副院长,一早就备好了万全?之策,周熙来早就听他?的吩咐,在?附近候着?了,只等着?和副院长里?应外合,作好文章,再给他?偷偷递过来。
不过,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变故,更没想到陈怀恒会?自己跳出?来。他?都自己跳出?来了,那不把他?拉下水着?实说不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迟音自然不会?告诉陈怀恒自己的打算。
“皇上稍安勿躁,这?件事,臣定然为您安排妥当。”陈怀恒咬咬牙,那包着?骨头的皮激动得都凸了起?来,看着?松垮垮得身板霍地站了起?来,支撑着?桌子,声若洪钟,朝着?门外喊道:“顾大?人,劳烦您进来看看则个?。”
喊罢,才转过来对着?迟音,耷拉着?眼?皮,冷着?脸森然道:“皇上,顾大?人就在?门外,叫一下就会?进来。劳烦您往臣背后躲躲,咱们把顾大?人骗进来再说。”
迟音:“……”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迟音倒是不在?乎谁写,他?只在?乎结果。反正顾行知写是写,陈怀恒写也是写。是谁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配合地往陈怀恒背后挪了挪。还转过脸去,背对着?门外,让进来的人不至于一眼?看到他?的脸。
“到底是什么样的妙笔秀作,能让陈老失张失致?”顾行知背着?手悠悠然踏了进来,一双明晰的眼?睛逡巡着?不大?的屋子。
“您过来看就知道了。”陈怀恒藏在?胡须里?的嘴动了动,这?个?时候还在?忽悠顾行知。
顾行知一哂,刚要接腔,轩雅的眉宇在?离近看到迟音的瞬间一皱,脸上如三月春风的笑容一僵。下意识地就想不动声色地退出?去。
可还没动作,迟音就转过了头来,白皙的下巴轻轻抬起?,淡漠森然的眼?睛就那么静静望着?他?。一副你敢走出?去试试的样子。
顾行知只能抿着?唇僵在?原地。望了眼?迟音,再将眼?神转向了陈怀恒,似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而?今的境地。
“您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在?这?儿钓鱼呢?”顾行知望着?陈怀恒,不动声色得脸下,颇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
“你也看到了。”陈怀恒也死死盯着?他?,半点不愧怍地温吞吞道。“我老了,早就跟白云书院无关了。这?件事情,你是院首,总也找不到我这?把老骨头身上。”
“您不必说了。”顾行知抬起?脸来,深吸口气。利索打断了陈怀恒那毫不要脸的话,认命般对着?他?们拱手道:“不过是保得皇上周全?,臣懂。只是这?卷子,臣也不能写。二位放心,这?件事情,臣来收场。”
说着?抬起?脚,走到侧边门口。朗声对着?门外的人道:“您进来下。”
迟音:“……”
他?们读书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过顾行知果然比陈怀恒识时务且没底线的多。最起?码没有?哼哼唧唧,矫揉造作半天。
不愧是一代权臣,能屈能伸,玲珑剔透……
还没在?心里?夸完,就看到一人从?门外缓缓走进来。一如既往地穿着?缂丝的云纹白袍,在?阳光下闪着?光。那人凤眸清冽,面色疏离地抿着?薄唇。在?走进来后,定睛望着?他?们,眼?睛一眨,带着?些让人不可察觉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