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醒煞白着脸,终是没了?声响。在沈落擎着的细弱火光下,一张脸有如木刻,丢了?生机。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沈明河终是直起身子来,垂头望着他,像是看一个死人?。
他今日心?情其实并?不怎么差,所?以耐性极好。哪怕深夜出?门来这儿吹夜风,也保持着良好涵养,儒雅又随和。理由大概是因为宫中的那位看似误打误撞,实则玲珑剔透的人?儿。
“有。”孙思?醒好似记起来了?什?么。胸腔突然急促的起伏着,猛地望向沈明河,脸上更显绝望,不可思?议道?:“原来,我总是要?死的。”
一旁的沈落“噗嗤”一声,实在忍不住,顾及不了?场合地笑出?了?声儿来。
爽朗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夜色里颇为诡异别扭。
孙思?醒却好似没听到般,只灼灼盯着沈明河,又激动又绝望。“他说的时候,我只以为是开玩笑。现在想来,他算准了?你会识破我们的伎俩,不过早晚问题。他在让孙家筹谋的时候,就已经?算准了?我们会失败,我们被他骗了?,他根本就没看上孙家,我们不过是他用?来试探你的牺牲品。”
“你说得对,可惜为时已晚。”沈明河罕见地勾起一抹假笑,无情讽刺道?。“人?是需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他当时让我转告你。”许是料定了?沈明河的无情。孙思?醒却反而冷静了?下来,诡异笑望着沈明河道?。“他说,摄政王在京城如鱼得水,虎虎生威。可莫要?贵人?多忘事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这一段?费尽心?力,助人?平步青云。待到水落石出?之时,却发?觉早被人?偷梁换柱。可惜木已成舟,为时已晚。是不是呀,摄政王?”
“平步青云,偷梁换柱,为时已晚。”沈明河轻轻咀嚼着这几个字。眼?里寒光一闪,睫毛轻动。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来。
“沈清。”
“他的账,本王自会跟他慢慢算。你还有说的吗?”沈明河比沉吟良久才慢慢开口。比想象中的更为淡定冷漠。仿佛这人?临死前想要?激怒的不是他一样。
“哈哈哈。”孙思?醒没有看到预期的表情。失望至极反而大笑出?声,苍凉又不甘。“沈清啊沈清。真是可笑。他以为自己举重若轻。在你心?里却不还是如我们一样不过跳梁小丑?你说他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可怜我孙家为他赴汤蹈火,彻底成了?他试探你的一枚棋子。也罢,惹上了?你,成王败寇,我们在阴曹地府里等着。”
“看来你没什?么想说的了?。”沈明河眨了?眨眼?,淡定地让沈落灭口。轻巧得如同掸了?掸衣服上的灰。
“文章出?彩,身姿俊逸,显得忍辱负重,温雅内敛。这不就是当初的您吗?这么久了?,他倒是记性好,还能?记得您当初的样子。”沈落手起刀落,料理完孙思?醒。蹲在血泊旁边咧着嘴揶揄问他。
他觉得沈明河没有表现得那么淡定。至少以往不是。
沈明河却不理他。面?色不动,望着渺渺无际的黑夜,眼?里幽深成渊仿若要?和这无尽黑夜融为一体。
“千里之外和孙家狼狈为奸,苦心?布置。又是偷题,又是找人?代笔,一番忙活,不知道?搭进去多少人?。真的只是为李家少爷争那状元?”沈落眉毛都要?挑得老高?。一想到那个人?,就觉得自己把自己的后槽牙咬得疼。
沈家大公子极为难缠,如若不到逼不得已,沈落真的不愿跟他对上。可惜那人?早就把沈明河当成了?生死宿敌。怕是注定不死不休。
“现在朝中缺人?,若是得逞了?,孙思?醒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待到图穷匕见之时,本身他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在无情地嘲笑本王有眼?无珠;若是没得逞,他们这一番行径。也是在跟本王耀武扬威。不过在告诫本王,本王也不干净。”沈明河喃喃道?,凝着脸,不屑道?。“他也就这么些手段。”
“耀武扬威?”沈落一愣,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还没问出?口,便听沈明河叹道?。“当年应城,白云书院。陈太傅费尽心?力助人?平步青云的对象是沈道?寒。本想用?沈道?寒主持白云书院,广开学堂,大庇天下寒士,让他们入科举,阻止朝堂庙外世家横行的局面?。可惜沈道?寒早被偷梁换柱,暗地和江南沈家勾结,中饱私囊,反而一味打压寒门学子。待到被人?发?现时,早就为时已晚。再到后来陈太傅发?难沈家之时,沈道?寒更是做了?替死鬼。让陈太傅给沈家雷霆一击的机会付之东流。”
至此,陈太傅有心?杀敌,可惜再无回天之力。白云书院未大庇天下寒门学士,沈家仍旧耀武扬威。这江山,他救不起来。
“当年的事情与你何干?在意他作甚?”沈落一听沈明河说白云书院便理解了?。下意识觉得沈明河会失落。难耐地抠了?抠手掌,心?里泛着些许无措,安慰他道?。
他知道?那是沈明河心?里的一块疤。沈道?寒当年辜负了?陈太傅,陈太傅恨得亲去应城诛杀沈道?寒。却因为迟音的一句话饶过了?沈明河。
可惜,沈明河没有饶过自己。一直觉得,父债子偿,当年之事,他也有责任。
沈家在江南罔顾人?生死,不管这江山存亡。沈道?寒只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可就是这枚棋子,钉死了?陈怀恒最后一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