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安国公根本就去不了承天门,看不到朕大赦天下是吗?若不是提前来奉天殿谏言,只怕连朕的面都见不到。”迟音眨眼间便把前后想通了。又是恨又是急,心里不知道骂了顾行知多少遍,起伏着胸口,连着说话的气息都不稳了。
“是又如何?”
“你就这么无动于衷?”迟音猛地甩了一把袖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沉声问道。“你明明知道他们没罪。却颠倒黑白,不分好歹,陷害忠良。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来这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何为黑白?何为好歹?谁又是忠良?”沈明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迟音跟前,敛手垂袖,那双漂亮的眼睛和迟音对视着,幽深似海,波澜不惊。
“你们口口声声说的这些,本王怎么全都没看到?”
“那是因为你一叶障目,不想看到。”
“到底是本王一叶障目,还是你们信口开河,没有本事让本王看到?总要有个说法不是?你也知道天理昭昭。黑的或许能变成白的。可只要你证明他是白的。谁还能抵赖不成?本王还没到那般不堪的地步。”
“依你的意思,只要朕让你看得到黑白,你便不会否认?”迟音眼睛一亮,突然明白沈明河是来提点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忙不迭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问他。
迟音终于知道他们为何不愿让吕谦进宫了。上辈子沈明河虽说行事乖张,可治国理政却极有章法,御下更是赏罚分明,除非你惹他不高兴。否则,就像他说的,只要他看得见,那一便是一,二便是二。
当年他看中一个新科状元,喜欢到不吝亲手拔擢的地步。那新科状元自然平步青云,没过几年便风头无两。却在春风得意时候,被人参了一本,将他恶意陷害同期进士的事情戳了出来。待到证据确凿的时候,沈明河丝毫没手软,直接将人发配出去,一辈子都不准回来。
狠是真的狠,可正是因为沈明河够狠,那构陷陈怀恒的人才做贼心虚。他们明白若是事实摆在沈明河面前,沈明河不会不认,所以才千方百计不愿让吕谦出头。
这才该是沈明河的性子,做事乖张却光明磊落。
“那是自然。”沈明河随意掸了掸袖子,慢悠悠道。“不过皇帝,你怕是没有时间想办法了。”
“你什么意思?”
“安国公闹得这里鸡犬不宁的,便是祭祀,只怕您的祖宗也不愿飨。何况,本王不觉得你想再见见您那刚入土的父皇。所以,不用在这里耽搁了,直接摆驾承天门。”沈明河一番话说得极为冠冕堂皇。说罢袖子一拂便要走出去。
“慢着。”迟音惊慌拦住他,三步并两步匆忙上前一把拽住沈明河袖子,殷殷道。“可是你说的,只要朕能让你看到是非黑白,你便会认?”
“不错。”沈明河低下头望着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这次倒是没有拂掉。顿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凝神看着他道:“从现在到你登基大典,不过两个时辰。皇帝,虽说不可能,可本王还是劝你绞尽脑汁地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到时候本王可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你当真?”迟音呼吸一窒,越发拽紧了沈明河。
“不然呢?”沈明河袖子利落一掸,便出了门。
末了,走到门外安国公身旁,轻飘飘哼一句。“不自量力!”
门外又闹哄哄的了。宫人们,礼官们,今日煞费苦心来见迟音的大臣们个个因为沈明河方才的命令乱作一团。心里暗骂沈明河不按规矩出牌,说不祭天便不祭了,简直胡闹。
唯有站在殿里的迟音静静看着沈明河走出去之后,吸了吸鼻子,神色不明。
沈明河也果然不愿意让陈怀恒就这么死。
可是既然不愿意,之前又为何费尽周折利用顾行知诱自己在朝堂上赦免陈太傅的主意呢?
若是自己真的这般做了,陈怀恒可会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