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像是有人在?后面擒着他?的后颈,强压着他?,让他?浸入回忆的这滩冷水中。
逼着他?清醒过来,去直面他?的残忍。
逼着他?去看清自己到?底都对青青做了些?什么。
脑海中画面一转。
记忆切回他?收到?“阿洲”纸条来见她的那一日。
此刻孟西洲像是个局外人,看着面前的两人碰了面。
沈青青大病未愈,身子单薄如纸,好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她红着眼眶,站在?他?面前,那般羸弱,强压着咳嗽的冲动问:“孟西洲,你是不是要?成亲了。”
他?看着她泪水滚落,心口?隐隐作痛。
他?想说不是,这一生,只有青青一人为妻。
可另外一头,他?却?冷冷回答她,“是,圣上赐婚。”
她问他?愿不愿意?。
那时她眸色中带着近乎祈求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差点就要?动摇了。
可画面中的自己,还是毫不留情的击碎她的心。
“是的,我愿意?。”
这一瞬,孟西洲慌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看着她泪如雨下,他?知道,这句压倒了她心头最后一根稻草。
孟西洲绝望的看向记忆中的沈青青。
他?哭不出来,他?只能承受着心口?阵阵绞痛。
试图把自己从这噩梦中剥离。
可他?不能,他?听着自己冷言讥讽:“待我大婚后,把你塞进来做一房侍妾,如何?”
他?毫不留情的给?了她最后一击。
最后,他?又?用?涠洲那一夜,彻底羞辱了她。
可是到?最后,他?却?连哭都不让她哭。
他?摁着她,强制擦干她的泪。
一幕幕的绝情彻底击溃了孟西洲,他?无声的嘶吼,却?又?无法挣脱梦境的束缚。
他?孟西洲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是他?逼着沈青青绝望,决绝。
逼着她逃走,逼着她流落街头,最后被孟棠嬴那个混账抓走。
面前场景流转,孟西洲看到?了太子私宅的那个凉亭。
不,不要?!他?不要?看。
可他?别无可选。
孟西洲听到?孟棠嬴淡定自若的抛出那个问题。
“你的外室与秦小姐,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我选沈青青!
我选青青!
这一次,孟西洲毫不犹豫的喊出了沈青青的名字。
可他?却?发不出声,只听到?他?自己,冷静道:“我选秦小姐。”
不,不是的。
他?压根就不喜欢那个秦家二娘子,甚至连她的画像都没正眼瞧过。
他?会?选秦二娘子,是因为他?觉得以沈青青是孟棠嬴的手下,他?做出这一局,必然是认为他?会?选沈青青。
一旦选了沈青青,那边意?味着他?承认沈青青同他?的情意?。
孟棠嬴就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他?没想过沈青青死。
从未想过。
真的。
自始至终,他?只想让青青活下去。
即便她同太子……是非比寻常的关系,他?也不想让她死。
随后,他?看到?沈青青眼中泛起的绝望与凄凉。
孟西洲恍然。
孟西洲啊孟西洲,你忘了你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此时的选择,完全是在?把毒酒往她唇边送。
直到?沈青青端着毒酒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眼底的释然与决绝。
让他?认清楚,她从不是孟棠嬴安排的人,她不过是个毫无背景可怜的女孩,如今被权势者掌控,是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控制的提线木偶罢了。
孟西洲再次眼睁睁的看着沈青青饮下毒酒,从边凳上跌落而下。
到?最后,她选择掌控生死,去抵抗命运带来的一切不公?与绝望。
不……是他?的错。
是他?糊涂了。
孟西洲几近绝望,他?现在?的状态不能哭,也不能动。
所有的悲痛被堆积在?一处。
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只能看着沈青青同画面中的他?再次诀别。
他?看到?殷红的血,从她的唇角淌出,听到?她喃喃说:“你不信我,从来都不信。”
“但我……不悔遇到?阿洲。”
每一个字,都像有人将他?狠狠剖开,将腔子里的心反复碾压。
孟西洲再也受不住此刻的痛苦,从记忆中抽离出来。
他?泪如雨下,绝望的看着手中的香囊。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不知道。他?除了恨自己,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去弥补这一切。
他?真的知道错了。
求哪位天神来帮帮他?,把青青带回来吧。
可怜可怜他?们夫妻阴错阳差的错过了彼此。
真的……求求了。
孟西洲失声大哭,极为痛苦的阖上双眼。
一闭眼,他?便看到?青青孤零零的躺在?身前,病的奄奄一息,绝望的哭泣徘徊在?耳边。
他?的妻子,是全天下最温柔的女孩。
可他?却?割舍了她。
伤透她的心。
又?将她亲手送进了孟棠嬴的死局之中。
是他?的错……
全都是他?的错。
他?全身蜷缩着,一拳一拳的猛砸向自己的心口?。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
李炎守在?外面,忽而听到?屋内传出巨大的闷响,像是血肉碰撞在?什么硬物上。
他?冲进去,看到?自家主子额间?满是鲜血,他?疾步将他?一把从墙面上拉开。
“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孟西洲早已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喃喃自语着,忽而猛地咳嗽起来,腔子里的五脏六腑,顿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李炎见他?又?开始咳血,赶忙道:“爷,您不能再这样了,霍大夫说您心肺郁结,不能太过悲恸,再说了夫人马上洗漱完毕,您就要?这样去见夫人么?”
话音刚落,孟西洲霎时止住了泪,他?点点头,低声道:“对,你说得对,青青还在?,青青还在?,我要?去见她……”
孟西洲没让李炎擦干血迹,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回廊间?隐隐约约传来女子悲痛欲绝的哭声,李炎长叹口?气,知道那两个丫头怎么都是忍不住的,只得跟着孟西洲去了偏房。
孟西洲推开门,屋里冷气扑面,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从门口?到?内室短短的一段路,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无比。
绕过屏风,他?看到?了安睡在?床榻上的沈青青。
他?见过许多尸身,血肉模糊的,支离破碎的,大都不堪瞩目。
而沈青青却?不一样,她依旧美?艳动人,青丝散落。
娇云娇玉似乎给?她画化了妆,遮盖住了被毒侵蚀的血脉,她颊腮泛红,仿佛只是在?安睡一般。
可这一次,孟西洲却?不敢看她。
“都退下吧,别吵到?你们主子。”他?轻声说着,好像话音稍大一点,就会?把她吵醒一般。
娇云、娇玉抬手抹了抹泪,相互搀扶的起了身。
离开时,娇玉见小公?爷如此模样,犹豫片刻,终是没提到?那只埋在?院内桂花树下木匣的事。
孟西洲缓缓走到?榻边坐下,避开她的脸。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凉的似若屋外的冰天雪地。
这一刻,孟西洲终是认清这个血淋淋事实。
她是真的离开他?了。
热泪一滴滴的滚下。
坠在?她的手背上。
仿佛屋外的风雪灌入房内,连带着,将他?一起冰封在?这间?屋子中。
少时,孟西洲抱着她,一步步的走回主室。
守在?回廊里的娇云见状,眼眶瞬间?又?湿润了。
李炎站在?一旁,低声道:“爷。”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夫人要?安置了。”
见二人关上门的一瞬,娇云又?忍不住哭出了声。
孟西洲关好门,将屋外的一切与之隔绝。
他?将沈青青抱回床榻里侧,为她把枕头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
随后他?也躺了上去,侧身对着她。
他?摩挲着她的小手,一如他?们在?曲林时的每一天。
从一开始的拒绝,到?习惯,真的没有用?太久的时间?。
沈青青总是顺着他?来的,没有一次,跟他?红过脸。
“青青,让你等?久了……”
泪侧着滚落而下。
“……是为夫回来了。”他?哽咽半晌,一声叹息。
“其实为夫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你身边,是我没护好你,让你受了我这么多委屈。”
“我知道的,作为显国公?世子的我是有多么令人讨厌,在?梅园见的第一面,我就差点掐死你。你知道吗,换一个人出现在?书房,他?一定会?死。可那天即便我忘了你,也无法对你下死手。”
他?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可惜了,我真的看不透我的心意?。我这里,装了太多的仇恨。”
“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喘一口?气。”
“等?明?日天亮了,我们就贴门神,堆雪人,好不好?”
“还记得我们上次在?院子里堆的雪人吗,我堆的你明?明?那么丑,你都说好看。”
“我当时就在?想,我的妻子怎么会?那么傻,傻的很可爱,想让我守护一辈子。”
“哦对了,告诉你个秘密,其实那道糖炒青菜,真的很难吃,但是我心甘情愿吃一辈子。”
“不过这辈子可能不行了,我把你气走了,伤透了。”
“是我欠了你的。”
“下辈子,请让我再遇见你吧,我不奢求能做你的丈夫,只要?能看到?你,守护着你就好了。”
“这一次……我孟西洲决不食言。”
他?起身,吻上那两片冰冷的唇。
他?真希望,他?能沾上毒,跟她一起离开。
可是现在?还不行。
“青青,这次还得请你再等?等?。”
“为夫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上路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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