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鱼原想在王婉娘这里打听完消息拿到东西后回头找众人商量,再做打算,但方才突然之间有了新的想法,她大概能猜到剑穗里的东西是什么,即便真要交给窦文杰,也要做两手准备——袁老板早该找上窦文杰的,她却迟迟未动,只在暗中鬼祟观察,多半有她顾虑的地方,连她都信不过窦文杰,他们自然更要谨慎。
毕竟人心难测,尤其是在有诱惑的前提下。
余鱼急切想跟人分享她的新想法,她总觉得这次很接近真相了,只是还需要一些证据,便踏着月色兴冲冲地径直往天悦客栈去了。
客栈除了一楼灯还亮着,二楼客间黑漆漆一片,显是为数不多的房客们都睡下了。
余鱼轻车熟路地摸到二楼第三间客房的窗边,隔着窗户向里张望了一下,乍一看屋内黑咕隆咚的,缓了一会,借着幽白的月光,模模糊糊地看屋内的陈设的轮廓,床上躺着的人此时恰巧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半晌未再动,似乎已经睡熟了。
余鱼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下,起身想走了,但又挪不动脚,实在按捺不住想要跟他探讨案情的心情,便在窗边踟蹰了片刻,希望他能起个夜什么的,这样就不算打扰他休息了吧?
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了,她正瞪大眼睛百无聊赖地等着,屋里人似乎心有所感,果然动了一下,同时带着睡梦中的鼻音低喝了一句,“谁?”
余鱼大喜过望,立即推窗而入,跳到屋里,“你醒啦?是我!我今天有重大发现,我怀疑……”
她兴高采烈地说着,只是话未说完,一把冰凉的大刀已经抵着细嫩的脖颈将她架住逼至墙角,持刀人哼笑一声,意味不明:“你怀疑什么?”
余鱼反应已经够快的了,还是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黑暗中觉察到他气息淳厚,出手凌厉,快如闪电,是个高出自己不少段位的高手,此人半夜装作白玉楼的模样躺在床上,定然没安好心!
白玉楼人呢?
该不会是已经被他……她一时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刀架着脖子,语气急促,“你是谁?白玉楼呢,你将他怎么了?!”
持刀人闻言冷笑,“还有心思管别人,你还是关心下你自己的处境罢!”
这时候不能慌,余鱼心急明白,头脑中却一片混乱,无法思考更多,只能尽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隐约看到对面近在咫尺的男人炯炯的目光和方阔的面膛,那人身形极其高大,压迫感十足,她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一个人——满大海!
额上流下几滴冷汗,她竭力回忆着自己方才一股脑都说了些什么,会不会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绝不能让他知道白玉楼是这边的人,她微微沉了口气,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面容镇定道,“反正我现在已经落入你手中,关不关心都是这个处境,难道我关心你就放我走?还不如问点有用的,这屋里原本的房客哪儿去了?”
满大海不知道余鱼见过他且知道他的身份,倒是没想到这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临危不惧,被刀架着还能泰然自若地跟自己搭话,便也跟她周旋起来,“贼喊捉贼,我也正想问你,楼儿被你拐去哪儿了?”
余鱼一听这话,知道白玉楼没事,放下了心,多半他是恰巧出门去了,而满大海来找他发现大半夜的人竟不在,便故意装作他的样子守株待兔,这举动,显然是已经对他有所怀疑,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她笑了一声,朗声道:“这天下只有男人拐跑女人的,且拐完就抛弃者甚多,好好的老婆孩子都不要的……有谁听说过女人拐男人的?”
这话听似无意,却正刺中满大海的心事,满大海窒了一窒,也有些迟疑,琢磨着那人给他的消息的可靠性——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当然是极其不愿意白玉楼背叛平王的,那会使他夹在中间很难做。
可另一方面,他上次跟踪了这丫头一道,无意中发现她的血液能缓解蛊毒,多半真是养玉人赵家的后人,虽未听到二人言语,但看她与白玉楼十分亲密的样子,应当关系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白玉楼却迟迟没有上报此事,只推说还未能确认身份……这又不得不令他深深担忧,这丫头可是跟汪小溪梁文道一起的,他有所耳闻,上次处理方圆白敢先的事,就有她的份。
满大海琢磨着是不打草惊蛇地跟她套套话,还是直接武力逼迫她招供,要放在以前,他肯定会选择后者,可现在是紧要关头,连平王都搞不清楚窦文杰的立场,他还是不要坏事为妙。
打定主意,正要开口,门突然被人从外头一把推开,白玉楼白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血色似乎都被冷风吹走了,看着有些病恹恹的。
余鱼不免担忧——这人多半跟自己一样,最近整日想着平王这些事,半夜还出去查探,自己活蹦乱跳的熬一阵子也没关系,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没等她关心一句,白玉楼冷笑一声先开了口,“大半夜的,还真是热闹,主人不在家,你们在别人房里吵架被抓包,倒是理直气壮面无愧色得很。”
白玉楼回来的正好,余鱼立即露出一丝羞怯的神色,“我可不是来吵架的,是有事要给你说,谁知道运气不好,碰上入室抢劫的劫匪了。”
满大海并未反驳她对自己的污蔑,只盯着她的神色,目光一凝。
余鱼扭捏道,“我怀疑你变心了,光知道跟我说些甜言蜜语,一说正事你就转移话题,所以特来问问你,咱们年纪也都不小了,究竟什么时候成亲?你倒是给个准信!”
满大海心道,原来是怀疑这个么……
白玉楼听了她这番“表白”不禁腹诽,他什么时候甜言蜜语了?面上却还一派淡然,“你想多了。”
余鱼急了,“怎么是我想多了?你看你成天都不来找我,还是我主动去摊上找你,好像倒贴似的,面子都丢光了,你还想赖账不成?别忘了那一万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