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溪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你是怎么判断的?别是被爷的美色迷了眼吧?”
“你对别人好啊!”
“对谁好了?”
“赠药膏给青云和怜怜,替住持出主意重振寺庙,还给我讲那么多江湖的事,帮我找李梦云……”
汪小溪咧嘴挠头,好像一时想不起来这些事是自己做的,且有些心虚:“……你这丫头,忒容易知足。”
余鱼狐疑地看他:“你这人真怪,说你好还不爱听,难道说你坏你就高兴了?”
汪小溪挑眉坏笑:“高不高兴得看是什么时候说的了,有些时候男人坏一点才讨人喜欢——再说好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譬如一个人乐善好施,救助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和快要饿死的老人,但是某日他却因口舌之争一时冲动失手杀了你娘,你说他是好是坏?”
这例子也太极端了吧?余鱼语塞。
“所以一个人对于别人来说是大好人,对于你来说却可能是大恶人。”
余鱼蹙眉沉思,突然问道,“汪小溪……你有娘吗?”
这丫头的关注点总是别出心裁,好在汪小溪也习惯了,“当然有娘,不仅有娘,还要有爹,不然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见余鱼一脸艳羡,汪小溪摇头道,“有娘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怎么会,娘是天底下最疼孩子的人……虽然师父对我也很好,但跟娘肯定还是有所不同的。”
她这番论调倒是和林小木一样,难不成天底下的娘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汪小溪就笑,“这话教你师父听到了怕不是要伤心养了个白眼儿狼。再说你娘都把你给扔了,能好到哪儿去?”
余鱼一听急了,“才不是呢!师父当然好了……但娘她肯定也有苦衷的,梅姨说,娘是为了孩子,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也不是每个娘都会这样罢,你是没看见那些个卖儿卖女的。”
汪小溪顿了一下,“况且,若你娘真为了你没了性命,你会高兴?”
余鱼摇头,“当然不会。但是会好好活下去,毕竟娘为了我连命都豁了去。”
这话题扯得就有点儿远了,汪小溪看她一眼,不说话了,低头默默吃饼。
饭吃到差不多,余鱼才突然想起来,汪小溪好像还没给她讲到底怎么才能通过眼神儿来分辨人的好坏呢。
……
吃过早饭,二人继续赶路。
途中余鱼发现不仅不像她担心的那样“不太平”,反而是太太平了。
遇到的江湖人也明显不如之前多了,她有点儿纳闷,难不成这夺宝大会并不如传说中那么隆重,武林盟主陆羽峰的面子也并没有那么大?
汪小溪笑她没见识,“这是爷领你走的小道儿,别人不见得都知道。这种盛事怎么会缺人?各门各派都重视着呢,到时候捞不着宝贝,去龙啸山庄打个秋风也是好的。”
“龙啸山庄很有钱吗?”
“不然你以为为何人人都想当武林盟主?难道只为了名声好听么,那你想得深了,其实大多数人都很肤浅,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
见余鱼不解,汪小溪给她做了个简单的对比,“如果说元帝是金銮殿上的皇帝,那陆羽峰就是江湖上的皇帝。”
余鱼更糊涂了,陆羽峰算哪门子的皇帝啊?
汪小溪笑道,“各大门派帮会养了一帮人,那都是要吃饭的,难不成整天就舞刀弄枪的?你以为是修仙呢!就像你们雪月天宫靠杀人赚钱一样,各门派也都有自己聚财的门道儿啊。”
余鱼一脸愿闻其详。
“比如有的门派,专爱收世家的子弟,那是要交高额束脩的;有的门派自办武馆,有的出租自己山头下的地盘儿,更有甚者,还偷偷贩私盐。”
汪小溪说起这些头头是道,“朝堂有朝堂的讲究,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武林盟主本身就要选底子厚又有威信的人才行,因为除了协调各门派之间的关系以外,还得平衡武林与朝堂之间的关系。你功夫再好,光杆儿司令一个,能服众?所以还要有钱,大多数时候,有钱才好办事。”
“陆羽峰做了盟主后除了有钱,还有了权,权力随之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好处——一些小门派干脆依附龙啸山庄过活,还有些需要同官家打交道的门派,不时就需要要陆羽峰从中疏通斡旋,这都少不了‘上供’。”
汪小溪做了个数钱的姿势:“且不说这些,就光说每年举办的这些武林大会、夺宝大会,兵器大会之类的,增加了沿途城镇客栈酒楼甚至妓院的进账,陆羽峰也少不得从中分一杯羹的,就算他不要,别人都要上赶子送过来,你说他能差钱?”
有权又有钱的武林盟主,可不就是土皇帝么!
余鱼却瞠目结舌:“这样跟商人有什么分别?”
“会武功啊。”
会武功的商人——余鱼头回听到这种说法,感觉挺新鲜。
汪小溪总结道,“不要总以为江湖是世外桃源,也不要觉得铜臭庸俗不堪,俗人生在俗世,吃喝拉撒不先搞定,怎么行侠仗义?”
余鱼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总觉得这样的江湖好像失去了些神秘的色彩。
……
天色擦黑。
荒郊野外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还呼呼地吹着大风,半人高的蒿草左摇右摆,窸窸窣窣地响,好似随时会从里边蹦出个人来,平添几分阴森。
余鱼抬头望望天,月亮藏在乌云后头,若隐若现。
她和汪小溪错过了上个村落,看样子天黑透之前也赶不到下个城镇了。
不过行走江湖没那么多讲究,余鱼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破庙,好歹比露宿强多了。
庙不大,门口挂着条不知哪个年月的破布帘子,连颜色都辨不清了,上边两个大窟窿跟眼睛似的,夜风一吹呜呜直响,怪吓人的。
二人把红枣拴在庙门口的柱子上,汪小溪扯下门口的蜘蛛网朝里边走,余鱼跟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红枣还没吃饭,折回去给它扯了几把青草。
这工夫,听到汪小溪在里头跟人争执的声音。
进去一瞧,一个满脸横肉的青年正拦在汪小溪面前,叉开手跟轰小鸡仔儿似的比划:“你这人听不懂话还是怎地?这庙俺们包了!快出去!”
汪小溪的脾气能忍?当即骂道:“这明明是个无主的破庙,你他娘的跟谁包的?菩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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