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余鱼睡得晚,起得也迟,早上刚睁开眼还没起身,外头就有人敲门。
原本还想多赖一会儿,这时只得匆匆忙忙穿好衣服。
一开门,见汪小溪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碟水灵灵的草莓正吃着。
“哪儿来的?”
“对面的小妞儿给的。”汪小溪进屋推开窗户,冲外头努了努嘴。
对面窗户里,一个十七八岁小姐模样的人正用帕子遮了脸对他笑,一瞥见他身边站着的余鱼,笑容敛了敛。
余鱼打量他一眼——行啊,住个店都能撩上姑娘。
汪小溪一脸无辜地叼了个草莓在嘴里,“爷可什么都没干,她主动跟我说话的。”
一伸手扯着她往外走:“吃饭去,我都快饿死了。你是猪么,睡到这么晚才起?”
余鱼翻个白眼,她也想说:你是猪么,整天就知道吃?
汪小猪,噢对不起,是汪小溪,在盘子里头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最大个儿的草莓作势要喂她,“张嘴,啊——”
余鱼见对面的小姐开始咬帕子,眼里飞出刀子,赶紧躲开,“啊你个头哇,别老拉拉扯扯的!”
汪小溪莫名其妙,只好丢进自己嘴里,“你不吃啊?”
“我怕反酸。”
……
天亮透了,大厅里头已经坐了不少吃早饭的人,有斯斯文文交谈的,也有吆五喝六的拍桌子的。
大家彼此都见怪不怪,客栈这种地方么,本就鱼龙混杂,小二在各色人中穿梭往来,显得烟火气儿十足。
就剩角落里头还有几个位子,汪小溪嫌不宽敞,赖余鱼洗漱慢:“女人可真麻烦。”
余鱼冷笑一声:“你以后可千万别娶媳妇儿,天天捧着镜子照吧。”
汪小溪张了张嘴,略感不妙,这丫头越来越能举一反三,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潜质。
二人点了几张摊鸡蛋饼,几碟小菜,外加两碗新鲜的热牛乳。
余鱼吃了口饼,忍不住问道:“汪小溪,你确定还要跟我一起走?玲珑既然能引来单一添,也能引来别人,之后的路肯定不太平。”
牛乳太烫,汪小溪端着碗吸溜儿:“你看爷像那种贪生怕死不讲义气半路丢下同伴的人?”
那倒不是,余鱼心说,但两人才认识几天?交情恐怕没到舍生取义的地步,即便他离开了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如是说,余鱼也是个爽快人,不那么纠结了——腿长在他身上,他不走自己也没办法不是。
“你先前说单一添中毒了,他找玲珑玉多半是为了解毒吧?”
“也不尽然,”汪小溪鸡蛋饼塞得腮帮子鼓鼓的:“那日青云只说了其一,未说其二,这玲珑玉可不光能解毒。”
余鱼虚心地看着他。
“江湖上还有个传说——得玲珑碧落者,得天下。”
拿着两块玉佩就能得到天下?除非这俩合到一起是传国玉玺,这种事情竟然还会有人相信,简直荒谬!
汪小溪看她无语,笑道:“宁可信其有。比方说一个人病入膏肓了,突然有人对他说吃屎能治病,你说他信不信,吃不吃?”
余鱼恶心地直皱眉,越看盘子里的鸡蛋饼越觉得那颜色不可描述,干脆放下筷子。
汪小溪倒是吃得香:“他肯定吃啊!”
余鱼瞪他一眼:“要是我就不吃,病死算了。”
汪小溪哈哈一笑:“你瞧,人心多难测,有的人一听就迫不及待想吃,有的人宁可死了也不吃,要不是在胸口前挖个洞,谁知道别人到底在想什么。”
余鱼思索着他的话。
汪小溪一口把牛乳干了一大半,放下碗,“说真的,你可不像雪月天宫的少宫主啊。”
余鱼挑眉:“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我没有吃屎的狠劲儿?”
“噗——”汪小溪闻言差点儿吐奶:“我是说,你不像余茵茵的徒弟!”
余鱼点头,“那是,师父比我厉害多了。”
谁知汪小溪那厮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妖女妖女,妖娆妩媚的女人才当得起这两个字,李梦云就不用说了,余茵茵虽然狠辣的名声在外,也算是个蛇蝎美人吧。在遇到你之前,我还一直以为雪月天宫选继承人是要看脸的,谁知……”
余鱼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夹起块鸡蛋饼就朝他丢过去,汪小溪往后一仰身子,张口咬住,嘴里堵得含糊不清:“……唔!”
活该!
余鱼指着他笑,“小狗!”
汪小溪伸出手去抓她,“啊呜,啊呜,狗要咬人!”
余鱼拿筷子敲他,一时间又愁又想笑的,表情有些拧巴。
汪小溪缩回手,把饼咽了:“你愁的什么劲儿啊,有这犯愁的工夫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相面——那单一添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还搭他的话儿。”
余鱼不服,“他那时易了容,我怎么看得出,再说,人不可貌相。”
“易了容有什么关系,看眼神儿啊,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呀,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像你这么傻的,早晚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哦,好像也不用数,你这个智力,卖不了几个钱的。”
太容易相信别人——师父这样说,汪小溪也这样说,余鱼颇受打击,“好人坏人眼里又没刻字,哪看得出来?”
汪小溪好事地把凳子搬到余鱼旁边坐下,指着自己的脸问,“那你瞧爷是好人坏人?”
余鱼盯着他的眼睛看,过了半晌,汪小溪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哎——怎么还没看完,溺死在爷的眼睛里了?”
余鱼摇头:“你不是坏人。”
刨除平日里的油嘴滑舌不谈,汪小溪本身长得不错,这点看他平时的女人缘就知道了。尤其那双眼睛,清澈干净,亮得惊人,有这样眼睛的人,应当不会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