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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洛阳诸事(1 / 2)


两封信,两个人,张易最终却只找到一个崔宁。至于另一个李涪,郑安给的地址人去楼空,却是早已经启程回乡了。

“涪弟为人好义,先前在党锢之祸时受到牵连,差点就被投入狱中。后来虽然逃过了牢狱之灾,举荐进仕却屡屡不顺,故而心灰意冷,年前就已经同我等告辞回乡了。”听到张易的疑问,崔宁叹了口气。他面容圆润,眼神清稚,叹起起来莫名给人一种强说新愁的感觉。

“涪弟家住益州,路途遥远,怕是伯平还没有收到消息。且不提他,张兄你我同郡,伯平与我又是把臂之交,今天就在我家安心住下吧,我这就叫下仆去整理房间。”

“如此,叨扰崔兄了。”张易松了口气,向崔宁道过谢,安心等着对方的安排。

这年头交通传讯皆不便利,人情浓厚,士人在外游历投亲访友,甚至找亲友的亲友帮忙都是常事。张易那些族亲在洛阳城内其实也不乏友人,只是他仓促无备,若崔宁这里不行,他就不得不回头去找戏志才了。

反正对城中的郡邸厩置能免则免。

这些地方虽然也承担旅人投宿的功能,但是既费钱费力又良莠不齐,对他这种普通人来说算不上友好。

洛阳居大不易,崔宁家房舍的位置很好,正在上西闾里内外城相交的街角,占地却不大,前后两进,此时已被张易带来的骡车占据了大半空地。崔宁给张易安排的临时住处位于后院东间二层,此时斜阳未坠,掀开苇帘隔窗看去,他远远还能看到南北两宫相连复道的一小段,每隔几步便有侍卫持戟而守,精良的甲胄隐隐反射着光芒。

至于南北两宫,那更是两座庞然大物。北宫与南宫呈“吕”字形遥遥相对,崔家离南宫较近,据小宴上崔宁的讲古,南宫追溯至最初其实天下未统时便已有之,曾经是秦朝始皇分封给吕不韦的城池,后又历代修建,才有如今长宽近三里,居高临下,气势雄浑,重轩镂槛的整个南宫。

张易总有种在听旅游景点介绍的感觉。

或许是在这年代采光糟糕的普通砖木楼里住得太久了,此时遥遥仰望那渐次升起灯火的宫阙高楼,他确实感受到了几分震撼。

不过也就小小的几分,横竖里头那个位置跟他没什么干系。

旅途奔波日久,张易整个人都累得不行,在宴上应酬完主人,现下又抒发完感慨,他在胡黑的帮助下费了两大桶热水好好更衣洗漱了一番,早早便灭了油灯歇下。终于可以重新躺回平坦舒适的正常床榻,他感觉自己浑身从骨头里就开始散发出懒意。

*

一连几天,张易都在洛阳城里四处晃悠,有时是一个人,有时带着胡黑,有时连带和愿意出门消磨时间的戏志才一起。

洛阳城分内外,内城虽好,但宫禁处处,名义上只有南北两宫,其实东西各处还有很多外人分不清用处的宫楼,夹杂着重臣贵族的府邸,让普通人无所适从。与之相比,更有生活气息的还是外城,张易在城东的马市卖了马,在城西的金市凑了个热闹,在城南南市大杂烩一般什么都有的各条街上走遍,买了不少蜀锦干酪之类的东西作为回乡礼物。

“志才兄,我来找你了。这是我早上让胡黑在南市买的含桃,滋味甚佳,带了一份给你尝尝。”

人未到声先至,戏志才有些讶异的看着张易自廊外提着个篮子走过来,放下笔迎出去。

明明昨天他们于上东门分开的时候,对方还在自省这阵玩得太过,说要在住处静心休息一天。

“子恒怎么来了?坐。”

“我借住的那家主家今日轮到休沐,不好让他再把难得的休沐日费在我身上。”

张易落座到席上,对上戏志才了然的视线,眨眨眼。

崔宁为主,他是客,人家愿意对他热情招待,总不是人家的错处。只是,他和崔宁两个实在是合不到一处去——

他喜欢逛逛坊市,买点特产,跟来自各地州县的小商小贩闲扯几句,崔宁听说了就总要劝他做些正经事,治经研史或是结交同道;崔宁一休沐就想带他去太学抄经录文修养身心,他虽然不反对这个,但谁想把一次难得的远游经历全耗在简牍里面?

崔宁是个好人,但是他们不合适,所以他只好先找个诸如“今日已经先与好友有约”之类的理由请对方自便了。

背后谤人非君子所为,张易严肃的挡回戏志才的探问,挑了两个连枝的含桃塞进嘴里。

见问不出什么,戏志才也不在意,唤仆从备来蜜水,将手里的帛文递到张易面前。

“这是……”

张易一眼扫过帛文内容,发觉这上面全是洛阳两宫内新出的政令任命!

想到此地别馆的姓氏,张易便明白了戏志才这些消息的来源,来不及羡慕,他专注心神从头看起,第一条便是朝廷任命各州牧的内容,以太常刘焉为益州牧,以太仆黄琬为豫州牧,以宗正刘虞为幽州牧。

天下十三州,第一批的州牧只有三个任命,都是贼乱频发,郡县连连告急的州地。

“黄琬这人是什么来历?”张易对刘焉、刘虞两个名字都有些印象,却对这个人毫无记忆。

“此人出自江夏,家中亦是世代为官,曾被诬为朋党遭二十余年禁锢,你没听说过也正常。”戏志才一边说一边看了眼素白色的帛布,“他曾经还做过一段时间青州刺史。”

听到这种出乎意料的履历,张易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看来这是个心智坚定之辈,应当能改善一些豫州的处境。”

可能就是年纪大了些,才没等到在三国里出场。

掠过第一条,张易继续往下看,却发现一溜的竟全是坏消息,太原、河东两地起黄巾贼;益州绵竹三郡起黄巾贼;凉州刺史、并州刺史亡于盗寇;南匈奴左贤王叛乱,杀羌渠,与故中山太守张纯并起作乱幽州;青、徐两州起黄巾贼……

光是看这上面的消息,就感觉大汉要完。

“天下情势纷纷乱乱,子恒可有什么想法?”戏志才看着张易毫无动容的将帛文从头看到尾,下意识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想法?”

张易心里一咯噔,有些不明白戏志才的意思,含糊道:“天下纷乱,易想的自然是该如何于此乱世苟全性命。”

轻嗤一声,戏志才白了眼张易,几乎就把扯淡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他本来没想这么快就向自己新认识的这位小友探问志向,但对方总是沉稳的不像一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这次的机会又太好,他干脆就顺势问了出来。

“我观子恒心中别有丘壑,就没想过寻机入仕,扶大厦于将倾?”

“朝中诸公都难以为之的事情,易小小一介白身又何敢妄言?”张易跟戏志才绕圈子。

“如此,子恒此次回南阳后就要隐居乡间?”

“我原就是南阳乡野之人,谈何隐居?”

戏志才“……”

戏志才发现自己跟张易来委婉的就是个错误!

叹了口气,他干脆轻声直言而道:“当年秦失其鹿,天下群雄共逐之,高祖有人主之相,又得萧相国、留侯佐助,得以以汉代秦鼎;如今天下尽知汉鼎已移,生民倒悬,子恒既无出仕朝堂之意,又无隐居乡野之心,兄鲁莽,敢问子恒亦有留侯之志乎?”

听到戏志才这一番话,张易、张易头皮都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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