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好是把‘泥巴种’这个词写在脸上!”阿尔法德毫不退让地吼了回去,在这场嗓门的较量中,他们姐弟俩显然谁也没把布莱克家高贵的风度当回事,“沙菲克夫人只是个家庭主妇,谁会知道她的父母是不是麻瓜!”
“那么你的责任就是打听清楚,而不是像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一样鲁莽!”
“够了!现在已经没有巫师会四处标榜自己的血统了,沃尔布加!我把扎克当朋友,就不会失礼地去打听他的夫人是不是纯血统!”
阿尔法德的声音一时盖过他的姐姐,他忍无可忍,每一句话都显得怒不可遏。
“认清现实吧!有多少巫师是真正的纯血统?早在我们这一代,三代以内都是纯血统的同辈人就已经屈指可数!那个小姑娘的父母都是巫师,按如今的标准来看她就是个纯血巫师!”
“我——再——说——一——遍!”伴随着一阵玻璃破碎的巨响,沃尔布加近乎失控的刺耳吼叫回荡在整间阴森而沉闷的屋子里,简直要将身处五楼的布莱克兄弟都吵聋,“她的母亲——是个泥巴种!不是个巫师!”
西里斯皱起眉头,揉一揉被这尖啸声刺痛的耳朵。不幸的是,这一招并不怎么管用,因为母亲沃尔布加的尖叫没有停止:“休想用你所谓‘如今的标准’来玷污布莱克家的血统!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企图吗?当年要不是那个肮脏的混血——”
“闭嘴!”阿尔法德的怒吼横进来,却没能打断她。
“那个卑劣、下贱、丢人现眼的女人——”
“我叫你闭嘴!”重物倒地的动静赫然响起。
西里斯一愣,没有料到阿尔法德会情绪失控。他想也不想就推开围栏,冲向楼下。经过雷古勒斯身旁时,西里斯甚至没工夫瞧一眼他脸上的表情。
“你早就娶了帕金森,像个正常男人一样成家立业!”在咚咚的脚步声中,西里斯听见母亲疯狂的喊叫,“但是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即使那个贱.货已经死了,你也还是惦记着她,是不是?你后悔当初没有娶她,是不是?你想像西格纳斯家的小杂种那样背叛我们,是不是?”
“闭嘴,沃尔布加。”阿尔法德沙哑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西里斯知道这是个危险的讯号,他加快脚步,撑着楼梯扶手敏捷地翻过四楼的楼梯平台,三步并做一步地赶过去。
“你已经带坏了我的一个儿子,还想让我另一个儿子后代的身体里也流着麻瓜臭烘烘的血,以此来报复——”
轰隆一声巨响,母亲声嘶力竭的嚷嚷戛然而止。西里斯终于冲到客厅的门边,快速环顾一眼屋子:托盘里的几只高脚杯东倒西歪地掉落在墙边,沙发狼狈地翻倒在地,壁炉前的地毯上多出一大块烧焦的痕迹,玻璃橱柜摇摇欲倒地支在墙角,柜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银器和黑魔法物件散落一地。奥赖恩静立在门边的角落里,一脸疲态,对眼前的狼藉无动于衷;阿尔法德站在翻倒的沙发边,手中的魔杖指着玻璃橱柜,憔悴瘦削的脸颊面色惨白,胸脯正剧烈地起伏。
沃尔布加就站在他对面,那个原本摆放着玻璃橱柜的位置前,涨得通红的脸神情阴冷。
“你就是个懦夫,阿尔法德。”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弟弟,慢慢挺直腰杆,摆出她在外人面前一贯傲慢而冷漠的姿态,“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个像你这样的弟弟。你就是布莱克家族的耻辱,只比那些族谱上被除名的多上一茶匙的优势……这点儿优势还是你骨子里的懦弱留给你的。”她冷笑一声,“孬种。”
“要是我没记错,今天的午饭可是你们托阿尔法德安排的。”西里斯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客厅里的三个成年人都愣了愣,这才发现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
不疾不徐地走到阿尔法德身边,西里斯同他并肩站到一块儿,不躲不闪地对上母亲怨毒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西里斯。”阿尔法德出声叫他,疲惫的语气里透着不赞同。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可从没见过请人帮忙还要羞辱对方的事。”西里斯冷冷说着,两手插进衣兜,灰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面的母亲,“而且看样子你们不只羞辱了阿尔法德,还把沙菲克家也得罪了一通?”他讥讽地笑了下,说话的口气就和他嘴边的笑容一样毫无温度,“也对,怎么能指望每天变着法儿羞辱自己儿子的人……在他们厌恶的非纯血统面前遵守礼节呢?”
一道红光闪过眼前,咒语擦过西里斯的脸颊,刀刃般割开他的皮肤。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出来。
阿尔法德的吼声中带着愤怒和震惊:“沃尔布加!”
“你最好记住!”沃尔布加看也不看他一眼,手里举着的魔杖依然直指西里斯,一双眼白充血的灰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嘶哑的嗓音一点一点挤出紧咬的牙关:“我是你的母亲!在这个房子里——我才是主人!”
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西里斯抬起胳膊随意擦去脸上的血痕,面色平静。
“我当然不会忘记。”他不带感情地说,“在这个房子里我从来没有自由,这不就是你用来提醒我的方式吗?”
“好了,都闭嘴。”沉默已久的奥赖恩忽然不耐烦地说道,“雷尔,西里斯——回你们自己的房间去。”
西里斯闻言瞥了眼客厅的入口。雷古勒斯一言不发地立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时候下来的,又看到了多少。兄弟二人目光相接,西里斯面不改色,雷古勒斯毫无表情的脸上没有透露任何情绪。
“回去吧,西里斯。”这时阿尔法德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这里我自己能解决。”
返回五楼的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客厅的门被关上,门内静悄悄的,格里莫广场12号的老宅重新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只有地下室的厨房偶尔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是家养小精灵克利切在准备主人们的下午茶。
握住房门的把手时,西里斯听到身后的雷古勒斯开了腔。
“你刚才完全可以不用那样跟母亲说话。”他说。
“你的意思是,”西里斯回过身,镇定自若地迎上他的视线,“杂种、败类、畜生、贱货……这些词用在我身上,都是不可避免的?”他拿手背拭去脸颊上再度涌出的鲜血,冷淡地凝视着雷古勒斯的眼睛,“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收紧拳头,雷古勒斯沉默了片刻,才将视线从西里斯沾着血的手背上挪开。“如果不是你一直忤逆母亲,她也不会这样对你。”雷古勒斯神态平静,像是丝毫没有因西里斯的反问而动摇,“母亲对我就非常公平,也从来不干涉我的自由。”
“原来你也知道啊。”不为所动地冷哼一声,西里斯说,“她是因为你顺从她才给你自由。”
雷古勒斯蹙紧了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沙菲克家的小姐怎么样?”西里斯却对他的反驳不以为意,他表情平淡地看着雷古勒斯的眼睛,突兀地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这个问题。”
可雷古勒斯现在不愿意聊这个。
“她不是个纯血巫师。”他刻板地回答。
他看到西里斯的嘴边浮现出一个讽刺的笑。
“因为不是纯血,所以没有进一步了解的价值,甚至没有在她身上浪费口舌的必要,是吗?”不等雷古勒斯回答,西里斯又问:“你觉得艾尔维拉怎么样?”
再次捏紧身后的拳头,雷古勒斯回视着西里斯的眼睛,没有回答。
“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把她当朋友。”西里斯兀自说了下去,“如果她不是纯血,你还会多看她一眼吗?”
“这种假设并不成立。”早已料到他会这样问,雷古勒斯几乎没等他话音落下,便坚决而冷静地说道,“正是因为艾尔维拉是纯血巫师,她身上才会有那些让人欣赏品质,以及卓越的才能。这些都是她的父母和祖辈留给她的。”
兄弟两人寸步不让地对视着,有那么一刻,雷古勒斯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西里斯眼中竟然闪现过失望的错觉。但不等雷古勒斯确认那是不是真的,西里斯已经侧过身打开房门,带着血污的脸上是他熟悉的、冰冷的嘲讽。
“无药可救。”丢下这句话,西里斯踱进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雷古勒斯笔直地僵立在楼道中,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