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又怎么样?直白地表露恶意的水玖月,什么都没得到,他们根本不在意她的态度,意思意思拍了一下水存金的肩膀,随口说一句“亲戚间哪有隔夜仇”,照样在她家横行霸道,更是能三言两语就挑拨水存金狠狠教训水玖月。
水玖月花了三四年时间,才学会无视他们,又花了五六年时间,才学会应对他们,可如今,她的父亲竟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应对方式?
水玖月抿了抿嘴,这件事同纠正水存金的暴脾气完全不是一个性质,水玖月理智地想,即便是不孝,她也要坚持到底,不过,她倒是可以做得更隐晦一点。
水存金去的时候大姑父已经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水存金便不好再解释什么,只顺着说问清楚了,涂在糖葫芦上的不是老鼠药,只是两个小孩子闹着玩儿,拿急支糖浆假装老鼠药,玩着玩着当真了,害姐夫白受了一场罪。
大姑父吐得头重脚轻,鼻子前还一直萦绕着恶心的味道,肥大结实的身子虚软下来,整个人歪靠在水存金身上,有气无力道。
“这得亏遭罪的是我,要换了你,小身板经不住两口吐就闹没了!”
水存金听他这话别扭,下意识看了水玖月一眼,水玖月已恢复漠然的神情,觉察水存金的目光,只淡淡与他对视一番,没有吭声。
大姑母却嗨了一声,语气十分自得。
“这是你心善,替存金遭趟罪——存金啊,不是姐胡说,这种情况你要给你姐夫塑个金身供起来的!”
水存金一时尴尬地顿住步子,大姑母没注意还在往前走,拉着大姑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水玖月半垂着眼,低声道。
“这是老天在警示,不要胡说八道呢。”
大姑母手忙脚乱地扶大姑父起来,闻声看向水玖月,满脸涨红。
“小月!你这话什么意思?”
水玖月正要开口,水存金却猛地干咳起来,水玖月看了他一眼,见他持续给自己使眼色,顿了顿,选择这一件事就不气他们,转而说道。
“刚吐过的人不能吃辛辣、不能吃不好消化的食物,否则伤胃。”
大姑父已被大姑母拉着站了起来,觉得鼻子有些痛,一抹,流血了,他顿时恼火地抬腿一蹬,熟练地一脚踹在大姑母心口上。
“你们水家一个个都是窝囊废!扶个人都扶不好!”
大姑母挨了一脚倒在地上,却立刻一骨碌爬起来,没事人一样一个劲儿“是是是”,又去踹水存金。
“还不去给你姐夫打洗脸水?这破了皮要破了相了喂!”
水存金哎了一声,小跑着去灶房打水去了。
水玖月沉默地看着这一出戏,飞速在脑海里构建对策。
一行人从水玖月面前消失,去了灶房。
水聿哲终于被他母亲放开,乳燕投林一般扑到水玖月身上,双手抱着水玖月挨打的胳膊,给她吹吹。
“姐!姐!爸坏!”
水玖月心里一软,面色柔和几分。
“聿哲乖,姐姐不疼。”
不疼,毕竟这已变得有些陌生的习惯挨打,是她曾经渴求不来的。
想到这里,水玖月终于决定,给父亲更多的忍耐,更多的机会,因为她不想再失去他。
摸摸水聿哲的头,水玖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聿哲,姐带你去摘莲蓬吃好不好?”
反正家里的东西早就被他们搜刮干净,今天买的东西水玖月又藏好了,她倒不如暂且回避,免得因为忍不住出手又激怒水存金。
水聿哲的母亲一直在旁边看着,听见水玖月这句话才走过来,面带几分犹豫道。
“你们去玩儿吧,别跑太远,饿了回家吃饭。”
水玖月嗯了一声,慢慢抚弄水聿哲的软发,心里又温柔几分,多说两句道。
“晚饭就不要给我们做了,我们回来吃炒面。”
水聿哲的母亲连忙答应。
水玖月再度看了里屋一眼,大姑父跟个老大爷似的,享受着水存金姐弟二人的服侍,脸上暴露的神态是洋洋得意。
水玖月收回目光,看向继母,想了想还是道。
“刚吐过的人不能吃辛辣和不好消化的东西,您一会儿得空说一声——不说也没事儿,死不了。”
说完这句,水玖月果断转身,带水聿哲离开了。
水聿哲眼巴巴回头看了几眼,又眼巴巴看水玖月,好半天才哼哼唧唧道。
“姐,糖葫芦是不是给大姑大吃掉了?”
水玖月嗯了一声。
水聿哲顿时义愤填膺,小拳头拍得胸脯直响。
“我要快快长大,等他再来把他打出去!”
水玖月微微愣了愣,她从来不曾想过,水聿哲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他……他难道不是害怕大姑父一家人吗?印象中他们来的时候,水聿哲就会变得怯怯的,躲在自己身后。
水玖月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
水聿哲又抱着水玖月的胳膊呼呼,小脸皱成一团,满是心疼。
“他们每次来爸都要打姐!每次来都不带糖,还吃光咱们家的东西!”
水玖月又是一愣,忽然鼻子一酸。
连水聿哲都明白的道理,水存金,却偏偏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