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笔礼后,各府扈从扛着公子们的行囊,按顺序进入歇宿的号舍。
林衡的宿友们的父亲,都是有头有脸的朝廷重臣,林修意对安排的号舍很满意,告诉林衡要跟他们好好相处。
因为开笔礼的缘故,国子监聚集了很多监生的家人。
一个体态微胖的贵女对林宝绒道:“在我印象里,夫子们都是刻板的老头,没想到国子监的博士都这般年轻,尤其是闻夫子。”
林宝绒:“......”
胖贵女笑嘻嘻问道:“绒绒妹妹,你是不是钟意闻夫子?”
本以为林宝绒会矢口否认,可林宝绒却大方承认了,“嗯,姐姐不许跟我抢。”
胖贵女赶紧捂住她的嘴,怪嗔道:“羞不羞呀?”
林宝绒笑弯了双眸,扯开她的手,“是你问的,我如实回答而已,羞什么。”
胖贵女翻个白眼,她是礼部尚书的嫡姐,齐笙的胞妹,名叫齐小郁,因与林宝绒是邻居,平日里时常走动。
上一世,林府被抄家后,林宝绒一直住在闻晏的外宅,并不知晓齐小郁后来的境况。
*
林宝绒随父亲走出号舍,一路上都在担忧林衡会不适应陌生的环境,忍不住感慨:“国子监若是收女监生就好了。”
林修意喟叹:“若能收女监生,为父一定把你送进来。”
林宝绒眼前一亮,拉着父亲要去拜见老祭酒。
林修意刚好也想拜拜恩师,便遂了闺女的意愿。
时至午膳,监生们都在会馔堂用膳。
经人通传,林修意带着女儿去往雅间。
雅间里,老祭酒与几位博士围坐一桌,见到来人,起身相迎。
拱手道:“林尚书别来无恙。”
林修意作揖,“恩师怎跟学生见外了?”
老祭酒笑笑,捋捋长长的胡须,引着他们入座。
因林宝绒是女子,不便与外男同桌,老祭酒使个眼色,博士们端着碗筷离席了。
当年,林修意不是荫生,而是贡生,是由知州举荐进的国子监,那时,给他行开笔礼的,正是老祭酒。
林修意给老祭酒斟了一杯茶,“昨儿陛下还问学生,新到任的国子监官员中有无可塑之才,让学生多留意着点,不知老师可有举荐之人?”
老祭酒抿口茶,“这届新招募的博士很多,要说文武双全的,还数冉州来的闻淮之。”
听见熟悉的名字,林宝绒竖起耳朵。
林修意为难道:“吏部尚书周凉,曾多次在陛下面前提过此人,但陛下没有重用他的意思。”
闻晏于三年前离开京城,京城人才辈出,很快,皇帝就淡忘了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林修意自然也没上过心。
老祭酒摇摇头,“这老夫就不清楚了。”
随后看向安静的林宝绒,问道:“还记得老夫吗?”
林修意笑着插话:“怎会不记得,宝绒的名字就是老师给取的啊。”
林宝绒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祭酒十分钦佩,她起身,板板正正行了一个晚辈礼,像极了拜师礼。
老祭酒打趣道:“你想拜师学艺啊?”
林宝绒如实道:“如有可能,晚辈也想来国子监读书。”
老祭酒当她在说笑,没往心里去,可随后三年里,这个青葱的小丫头时常出现在自己面前,为的就是来国子监就读。
“叩叩叩。”
有人敲响雅间的门。
来参加开笔礼的宋太师推开门,顾不上打招呼,扯起林修意,“老林,你还有闲心跟祭酒闲聊,宫里出大事了!”
林修意虎躯一振,“怎么了?”
哪个皇子逼宫了不成?
宋太师边走边说:“周凉把太子给打了。”
“......”
林修意趔趄一下,抽回手,扭头叮嘱林宝绒,“在这里等为父,别乱走。”
林宝绒陷入沉思,吏部尚书周凉二十有七,年纪轻轻,深得帝王器重,成为六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尚书。
印象里,周凉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性子直来直往,的确树了不少敌对,但他并非冒失之人,怎会与太子大打出手?
倏然,林宝绒想起一件事,上一世,周凉因得罪了闻成彬,被闻成彬设计陷害,沦陷在东宫......
*
太子受伤,众朝臣相继前去东宫探望,对比之下,周凉的府邸门可罗雀。
撇去君臣身份不谈,周凉出手在先,的确不占理儿。
林宝绒从晌午等到夕阳,也没等来父亲,她百无聊赖,想去看看弟弟,又不认识路,最终在他人的指点下,来到学舍,恰好遇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闻晏。
闻晏睨她一眼。
绕行。
林宝绒追过去,“恩公要去哪里?”
闻晏脚步未停,“别一口一个恩公,闻某受不起。”
林宝绒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人高腿长,举步生风,怎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撵得上的。
有些来气,林宝绒“哼唧”一声蹲在地上。
闻晏回眸,看她蹲着揉脚踝,略一蹙眉,这是崴脚还是碰瓷啊。
金乌西坠,仅剩的那点晚霞映在她身上,她抬起头,委屈巴巴道:“我好累啊,能送我回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