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度的父亲江津,是个?懦弱平庸的男人,一辈子都活在老爷子江淮鞍的铁腕下,甚至听从江淮鞍的安排,接受了商业联姻,还生?下了长子江滨。
直到他遇见江度的母亲,男人的劣根性突然破芽而出。
那股积攒多年的、无?法掌控自我的怨气,一次性全?部爆发。
所有人都以为,江度的母亲是被逼的。
但江度知?道,其实她是蓄意勾.引。
年轻漂亮的乡下寡妇,被婆家赶出家门,回娘家也?是丢人现眼。
加上她自幼体弱多病,也?没?有一技之长,只能费尽心机找个?可以为她遮风避雨的男人,甚至不顾一切生?下儿子,又因难产去了半条命。
但就在这畸形扭曲的心态下,一个?买欲的男人,和一个?出卖灵魂的女?人,竟然萌发了荒唐的爱情。
并且孕育了肮脏关?系下的结晶,也?就是江度。
这是他对自己?的定义。
事实证明,除了他苟且的父母外?,所有人都这样定义他的存在。
大妈,大哥,爷爷,江家的亲戚,甚至是佣人。
身份尴尬,就免不了遭受排挤和白眼。
江家子嗣,名字里都带水。
爷爷江淮鞍、父亲江津、大哥江滨,都是如?此。
唯独他,原先老爷子已经给?了“渡”字,后来又硬改成“度”。
谁都不是天生?就明白阶.级概念、天生?就懂隐忍坚定的。
早慧、敏锐的小孩,往往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刚记事的年纪,江度就学会了打架。
而且他谁也?不打,就揍他同父异母的大哥江滨。
不要命这种基因,是天生?的。
比江滨矮一大截的江度,每次都能打赢。
不怕疼就行了。
江度揍江滨,倒不是因为江滨爱欺负自己?。
他从小就亲疏观强烈。妈妈为了生?下他,落下了一身病根。小小年纪的他,早学会了心疼母亲。
大妈欺负他妈妈,那他就欺负大妈的儿子。
就这么简单。
后来,大妈把状告到了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偏袒正室,大孙子又是心头肉,江度自然没?好果子吃。
他学东西很快。
连大妈告状这种伎俩,也?很快就能举一反三。
可他选择求援的对象,是软弱无?能的父亲。
义愤填膺的姿态,也?完全?不讲技巧。
最后只换来了父亲不痛不痒的劝告:“忍忍就过去了。”
他又抱着求夸奖的心态,告诉母亲。
可人前温顺人后偏激的妈妈,反而指责他野蛮、不讲道理,逼着他去给?大妈大哥道歉。
儿子,是这个?身无?长物的可怜女?人,唯一的所有物。
为了求得?江夫人的原谅,她用?鸡毛掸子抽儿子的小腿,理所当然地表演“教子无?方”的戏码。
关?起门来后,又抱着儿子痛哭流涕,自责得?不行。
再一转头,又拿她的通情达理、隐忍包容,到丈夫面前博同情。
江度当时年纪太小,只隐约觉得?难过。
长大了些他才想明白,这些分别?叫跋扈、怯懦、虚伪的东西,让他早早学会了失望。
听江度轻描淡写地说?起这些旧事,夏听雪也?不好受。
她想安慰他。
胸腔内却像横亘着一颗不断膨胀的气球,仿佛只要她用?力呼吸,那里就会挤压爆炸。
她宽慰不了他,没?法以一种同情、怜悯的态度看待他。
她想起了自己?被忽视和被排挤的童年,竟有种和他同病相怜的强烈感受。
多年以来,她甚至都没?能开解自己?。
又何德何能再去骗他?
江度忽然支起半边身子,一副惊喜至极的模样:“你?在为我难过么?”
她摇摇头,转而又点头,借着月色看他明亮的眼睛。
他这样单纯,在她面前至情至性,让她忍不住想安慰他:“江度,那些都过去了。”
怕他不信,她还要重复一遍:“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现在、将来,每一刻,都比过去温柔。
江度和她久久对视,感受着她的心意。
忽的,他轻笑了声,然后躺回去,将目光移到漆黑的天花板上。
他平静地说?起一桩旧事来:“小时候,我爸送了我一块玉牌。大哥不高兴,就抢走了。”
“那你?拿回来了么?”
“没?有。但我想了个?法子,让大哥把父亲收藏的元青花珍品给?摔烂了。”
夏听雪恍然大悟:“然后他怕你?告状,把玉牌还给?你?了?”
江度低笑,语气松松道:“拿回玉牌后,我就把它砸了。大哥要拦我,我就摔在那堆陶瓷碎片里,满腿是血。”他是故意摔的。
她听懂了。沉默。
江度云淡风轻说?下去:“接着,爸进来了。他看到我满腿的血,还有那块摔烂的玉牌,当场打了大哥一巴掌。”
话落,窗外?忽然飘过一叠云。屋内月光失窃,漆黑一片。
气氛也?变得?死气沉沉。
月色再度恢复时,江度哑了嗓音:“听听,不用?安慰我。”
夏听雪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只能愣愣答应:“好。”
他有自成一套的抗争手段,比她聪明,也?比她狠辣,却让她觉得?陌生?。
她从小就被人嚼舌根,是沈夫人和别?的男人的野种,沈伯明对她有种不遮掩的厌恶感。
她和他一样,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
可没?人教过她,还可以这样抗争。
江度又说?:“我其实一点都不难过。”
夏听雪顿了顿,想问他真的吗,可最后只闷闷应了声“嗯”。
江度忽然将身子侧卧,面朝向她。甚至还朝下挪了挪,脑袋滑到枕头以下。
他降低视线,好让自己?能以稍稍仰视的视角,仰望着她。
像某种顶礼膜拜的仪式。
“我不在乎那些,不会为那些事难过。我只在乎你?。”他看穿了她的心思,毫无?破绽地在恳求她:“如?果你?能对我好一点,我会选择感恩这个?世界。”
——别?怕我。为了你?,我可以学会善待这个?世界。
他柔润放松的嗓音中,带着浓而不自知?的倾慕感。
夏听雪心头一震,胸腔像被什么东西击穿。堵在那里的那颗气球,猛然爆炸。
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两颗尘埃,是足够彼此惺惺相惜的存在。
可江度不像她,软弱卑怯、耿耿于怀。
他单纯、孤勇,且顽力。
她不该怕他。
反而该给?他星火之热,引导他,去爱这个?世界。
夏听雪徐徐侧过身来,以同样的姿势和他对视。
眼神透亮,犹如?雪地里的星星。
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江度……”
“我在。”
纯洁的月光,从窗外?探进来,只蔓延到他的后脑勺和后背。
夏听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暗自猜测,他正温柔又克制地对她笑。
月色看不懂他的迷恋。
但她懂。
夏听雪解开了江度手上的束缚。
然后躺下来,伸出一条胳膊,枕到他的脑袋下,下巴抵在他的额角。
让他,来她身边。
夏听雪以一种珍重、爱怜的姿势,圈抱着他。
没?人爱惜你?,那我来爱惜你?。
总有一天,世界也?会来爱惜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剧情,是男主上了二垒后暗戳戳想上三垒,所以各种卖惨。
然后,他就会真的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