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进殿门,就见李明舟坐在台阶上,两手捧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脚步声才抬眸唤了句“皇叔”。
“你怎么了,不太舒服么?”顾铮走近他?跟前坐下,伸手一贴他?的额头,“别太劳累了,看着让人心疼。”
李明舟点?了点?头。
顾铮又道:“我让阿政先?回?去了,堂堂东宫太子,又是未来储君,跪在殿前让人看了笑话。阿政也是要面子的。”
“皇叔管他?作甚?他?今早当着我的面龇牙咧嘴的,谁家的孩子是他?那样的。也怪我此前太宠溺他?,所以才让他?如此胆大?妄为!”李明舟蹙眉,作势要唤宫人进来,顾铮将他?拦住。
“皇叔的话,你也不听了?”
李明舟想了想,只好作罢,闷声闷气道:“以前皇祖母在世?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怨恨,觉得是她阻碍了你我在一起,遂一直以来不愿意原谅。现如今见皇祖母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棺椁中,又觉得凄凉无比。好像是我错了。”
“人死不能复生,太后娘娘早就油尽灯枯,并非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气死的,你又何必自责,即便你现在愁闷至死,太后也不会活过来。”
“那父皇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怪我?会不会感到难过?”
顾铮两手捧着他?的脸,微笑着道:“李晗如果看见你现在这副样子,才会感到难过。”
李明舟心里稍安,终于?不再?过多纠结,见顾铮也是披麻戴孝,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些很真实的东西。
“此前忘了问,皇叔这几日频繁出?宫,做什么要紧事去了?可是慕枫找过来了?”
顾铮摇头:“一些琐事而已,没什么要紧的。”顿了顿,才又道:“只不过近来密探来报,说是南楚近来又蠢蠢欲动?,我想,左右不过半年光景,这一场仗迟早要打。如今朝中正缺用人之际,但凡有才能者,不论家世?出?身,定然要委以重任,至于?其他?诸事,你还?须得……”
“皇叔!”李明舟及时出?声打断他?的话,不满道:“你别说了,仿佛交代身后事一般!我不许你再?说下去了!”
顾铮揉了揉他?的头,轻叹道:“不说怎么能行,我的小皇帝啊!”
“皇叔,若南楚和大?魏终有一仗要打,那也是我御驾亲征!”李明舟言之凿凿道:“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萧情已死,南楚皇室血脉凋零,外邦趁机登堂入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打着为萧情报仇雪恨的幌子,实际上就是乱臣贼子!”
“你若御驾亲征,那朝廷怎么办?”
“那有何难,皇叔替我坐守京城,抵得过万千兵马!”
顾铮不可置否,微笑着望他?,虽未出?一言,可眸色渐沉,主意已定,李明舟没看懂他?的神色,以为他?是答应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太后的凤体葬入皇陵,由沈匪负责一路随行,李明舟一直记着他?当年折辱顾铮的事,原本要将他?赐死,还?是顾铮说情才不了了之。
李明舟索性就下旨令沈匪镇守皇陵,图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又过三月,南楚兴兵来犯,先?后攻陷了幽州,青州以及两广,横跨两州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李明舟终日忙于?朝政,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顾铮命人送来的冰糖雪梨,他?也一口?未喝。
直到深夜还?在御书房同几个将军商谈国事。在此期间,李明舟不准顾铮过去,还?下旨不准任何人在顾铮面前胡言乱语。
可消息还?是从?四面八方传进了顾铮的耳朵。顾家满门忠烈,出?了他?这么一位大?逆不道的权臣。已经足够有辱家风,若不能用一身血肉誓死捍卫李氏江山,死后也难安息。
翌日早朝时,顾铮便呈请挥师南下,遭到了李明舟的拒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两个人吵得不欢而散。
第二日又是如此,第三日亦然,一直到了第九日,前线的士兵千里迢迢送了信来,一句话未说完,人便去了。
信上所言不多,字迹屈指可数:九州十?六川接连失守,南楚二十?万大?军来犯,末将必誓死捍卫大?魏疆土!
李明舟霍然站起身来,连续几个月昼夜不分的操劳,险些摔倒,顾铮神色极淡,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晚风一吹,衣衫猎猎。
“连续三月战火,将近五万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强拉壮丁,数不清的士兵为国捐躯,无数孩童失去了父亲。九州十?六川入眼?可见所有疆土尽数毁于?一旦……明舟,你真的看不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