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几乎要气得昏厥了,似乎还?想去打李明舟,可是怎么都碰不到他?。
李明舟却自顾自道:“别人家的长辈,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子女好,为了子女的幸福,宁愿舍弃一切。可皇祖母口?口?声声说疼爱朕的父王,恕朕眼?拙,实在看不出?来。一路走来,身边所有的亲人接二连三地离开了,到了现在,皇祖母不知?珍惜,还?一味将朕心爱的人往死里送。这种疼爱太沉重了,朕承受不起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不顾身后太后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喊叫,随后便是宫人的哭声响彻云霄。
“太后薨了!”
李明舟脚下一顿,险些从?台阶上摔了下来,他?一掀衣袍,郑重其事地对着太后的方向行了个大?礼,之后便往寝宫行去。
恍恍惚惚遥见顾铮立在殿门口?等他?,屋里灯火通明,周围树影幢幢,风一过,发出?飒飒的声响。
“明舟,你怎么了?”顾铮将站立不稳的李明舟扶住,低声问。
“我把皇祖母气死了。”李明舟的声音听起来极低,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痛楚,“皇叔,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时至今日,我能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任。”
“好,功过是非都留给后人评判罢,你我都不是史官。”
顾铮将人扶进殿内,李明舟还?不肯放手,一直埋在他?怀里,低声哭诉这一路上遗失的东西。
可他?心里也明白,失去的东西再?也不会回?来,往事如烟,他?们每个人都只是凡夫俗子。
太后的葬礼办得格外隆重,礼部尚书终日忙得脚不连地,因后宫并无妃嫔,遂将太后母族子弟,不分嫡庶,一律拉来哭丧。
太后的灵牌便设在太福寺,按照规制,李明舟该服孝三日,每日跪在灵前,听着大?师们念经超度。
说起来也可笑,太后生前便同李明舟离了心,两人平日貌合神离,往往连三句话都说不到,便不欢而散。可时至今日,李明舟却又重拾了孝道,不仅吃斋念佛,衣不解带地守在太后灵前,还?下旨国丧三年。
阿政年纪小,初时还?跪得住,到后面就受不住了,脑袋一垂,套在孝袍里,几乎快把头埋进去了。
李璟从?后面轻轻戳他?一下,示意他?不可御前失仪,阿政非但不领情,反而暗暗对他?作出?一副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
不偏不倚被转头的李明舟瞧见,当场拧着他?的耳朵,让他?滚出?去跪着,李璟砸吧砸吧嘴,有心求情,又无能为力,只好作罢。
可怜的阿政吓得半死,赶紧连滚带爬滚至殿外跪着了,殿内好歹还?有个蒲团,可殿外全是坚硬的石子路,他?初时咬着唇不敢哭,后来听女官高宣了一声:“哭。”
两行眼?泪立马像是洪水决堤,哭声响彻六宫。前来奔丧的官员见状,私底下便道:“太子年纪虽幼,但却是个极孝顺重情义?之人,以后定然能委以大?任!”
阿政压根不在乎什么大?任不大?任的,他?只在乎自己可怜的一双膝盖,见李明舟从?殿里出?来,赶紧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瞧他?,但却毫无用处。
他?实在想不明白,四目相对时,李明舟是怎么瞧他?一副可怜样,还?能如此无动?于?衷的。
更加不知?,李璟这个时候还?晃过来看什么笑话的。
“你别怕,回?头微臣去帮你求情。”
阿政不满道:“你能替我求什么情?都怪你,如果不是你,父皇根本不可能罚我,都怪你!”他?一面说,一边伸长脖颈四处逡巡,见顾铮正立在廊下同几个官员们说话,赶紧对着他?挥了挥手。
“……太后骤然薨逝,皇上定然哀痛万分,一时半会儿抽不得空料理南楚之事,为今之计,先?派人守住边疆要塞,一旦有了风吹草动?,立马派人传信过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顾铮正说着,余光忽瞥见台阶下的一道白影,当即微微一愣,迅速又吩咐几句,这才转身下了台阶。
“皇叔救我,膝盖快跪断了。”阿政委屈巴巴地扯着顾铮的衣袖,昂着脸道。
顾铮问:“怎么跪这里来了,你父皇呢?”
“就是父皇让我跪在这里的!”阿政趁机告状,挤了几滴眼?泪下来,“皇叔,能不能替阿政去求个情,阿政的膝盖都要碎掉了!”
顾铮暗暗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拉了起来,同李璟道:“阿璟,你先?把太子送回?去,让人给他?敷点?伤药,下午不必过来了。旁人若是问起,只管让他?来找本王便是。”
李璟应了一声,打横将阿政抱起,顾铮见状,寻了个相反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