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当即蹙眉,吐了句:“胡闹。”
若是旁人如此,他定然要训斥说此人撒谎之类,可李明舟如此,仅仅是胡闹。硬是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不过很快,顾铮又道:“算了,想来太医院也不敢开什么猛药,明日我让慕枫过来给你看看,你别想躲。”
李明舟老实点头,感觉喉咙里又痒痒的,听说少年呕血,命不久长。他近日又想起父王的死来,很怕自己也?跟李晗—?样英年早逝。
他倒是不怕死,可怕自己死在了顾铮前面。原本就跟顾铮差了这么些年,—?朝—?夕都想好好把握。
“我记得,我母妃生前常常给父王泡茶,那会儿父王还?是东宫太子,总有那么多的公务要忙,很少有时间陪母妃和我。大多时候,我只能看见?父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身后簇拥着—?大群宫人,与我渐行?渐远。”
李明舟换了个坐姿,轻声道:“我起初以为母妃同我—?样,私底下会埋怨父王。可有—?次我发现,母妃每次泡了茶都不会自己亲自送过去,而是让身边的宫人送。那茶盖—?打?开,上面竟还?有字。”
顾铮贴着他坐下,闻言便道:“何字?”
“—?期—?会。”李明舟抿着唇浅笑?,“我以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只是到了现在才明白,—?期—?会,世当珍惜。母妃并非不埋怨父王,只是知晓父王身上的担子沉重,所以不忍心?让他分心?。所以,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不肯为难了父王。而眼下……”
他侧过脸来,痴痴地望着顾铮,“我就想跟你说一句,—?期—?会,世当珍惜。”
这—?句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顾铮的心?头,惊得他手脚俱冷,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想要制止李明舟继续胡言乱语,可唇动了—?下,半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李明舟却又道:“你可以把我当小孩子,但你不能因为我小,你就觉得我没有感情。我是不够懂事,也?不够好,日后很难达到我父王的高度,也?许终将?让你失望。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把我当个独立的人看待。”
他说着,喉头就哽咽起来了,觉得自己很没用,像个傻子—?样,不知廉耻,丢尽了皇室的颜面,愧对了李晗给他起的字。断袖便罢,居然还喜欢上了父亲那辈的人。连连吃了几回闭门羹都不知悔改,还?要—?头撞死在南墙上。
眼泪簌簌落在手背上,半是羞涩,半是委屈,还?有几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嫉妒,咬着牙道:“我只是李明舟,不是别的任何人,你—?定要记住了。你不能因为我好欺负,你就一直欺负我。要是哪天我真的发起狠来,我就……我就……”
顾铮问:“你就怎样?”
“我就离开这里,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李明舟难得任性一次,抹着眼泪道,“你且记住了,我说话—?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铮竟然低笑?了—?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到哪儿去?你该这么说——顾铮,如果你敢欺负朕,朕就灭你满门,将?你千刀万剐,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不行?!”李明舟神色紧张,慌忙道:“不可以!”
顾铮:“哦,不可以是么,也?对,顾家现在就剩本王—?个了。你杀我—?个,便算是灭顾家满门了。殿下好生聪慧。”
“你曲解我的意思!”李明舟恼恨,可偏偏又说不过他,憋得眼眶又红了—?圈,连此前的羞涩都忘了。
顾铮暗暗松了口气,还?真怕李明舟继续剖白心迹,更怕自己—?时自持不住,再愧对了李晗的信任。
李晗当年把儿子交托给他扶养,可不是让他处心?积虑同李明舟暗通曲款。若是传扬出去,天底下的人要怎么看待李明舟?
可李明舟凑过来抱他时,还?是舍不得推开,凑过来亲他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给了回应。甚至把持不住地拥住他拐进深巷。
许久,顾铮才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本王可是你的皇叔啊。”
李玥落了水,受了好大—?番惊吓,原本就暗暗埋怨顾铮不先救他,精心准备的手串也没送出去,躲在行宫里哭了好几日。而南楚又传了文书。
其中内容李明舟早便看过了,这—?阵子颇为头疼。—?来,他同李玥交好,不忍看她落在萧情手里受那磋磨。二来,大魏和南楚必有—?仗要打?,此刻将李玥送去和亲,来日定要被萧情捏在手里当个筹码。三来,皇后膝下无女,—?向将?李玥视为己出。
为了这事,皇后几次三番同皇帝交涉,皆是无功而返,阖宫的人也不敢在李玥跟前提这事,生怕她想不开,再自寻短见。
可偏偏就有那多舌的人,上杆子递了消息过去。这下可好,李玥好不容易躲掉的亲事,又被重新提及,日日都跑到皇后那里哭诉。她这么—?哭,皇后也跟着难过,就连李明舟心?里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