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舟忽又想起此前李璟说的,除非至亲血肉,若有人肯唤他一声“舟舟”,定然是极喜欢他的。“承仪”虽是他的字不假,可到底是父王所起,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顾铮喊他字的时候,李明舟总有一种李晗在世的错觉。
想了想,便扯了扯顾铮的衣袖。顾铮垂眸看他,微微不解:“怎么了?”
“皇叔,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喊我舟舟?”
他红着脸,好在夜色浓郁,也看不出来什么,可话一出口,越发羞涩起来,好像在做很坏的事情,“我父王母妃都这么喊的,九叔也这么喊。所以我希望没人的时候,你也能这么喊。”
顾铮不料他会说起这个,有些愣神,想起当年太子妃怀李明舟时,旁人都说太子妃肚子圆,生出来的一定是个女儿,李晗当时很高兴,拉着他一个劲儿的说,若真是个女儿,一定要起名叫“沉儿”。
沉默是金,李晗喜欢文静婉约的女孩,恰如太子妃一般,而沉香又是太子妃喜欢的花。
很巧合的是,顾铮的字也不是弱冠时顾将军起的,而是出生时便托了得道的术士算过,这才取字“亦臣”。沉字通臣,当年的顾铮一直都很想亲口问一问,李晗是无心之失,还是别有用心。
但出于矜持和胆怯,以及很多方面的原因,只是问了一句:“那若是男孩呢?”
当年的李晗哈哈大笑着道:“若是男孩,那也好说。承天之佑,这是皇长孙该有的命盘,知礼明仪,这是身为一个父亲,我对他日后的期许。所以便叫承仪罢。但你不可以同其他人提起,等他弱冠了,我亲自告诉他。”
往事不堪回首,顾铮也不愿意多提,垂眸见李明舟还满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应,于是便缓声道:“承天之佑,知礼明仪,这是极好的字,怎么可以改呢?”
李明舟道:“我没说要改的。”
他有些生气了,觉得顾铮根本就没有用心听他说话,反而不知道在神游什么,于是转过身去,手扶着栏杆,闷闷道:“你就会敷衍我。”
顾铮哭笑不得,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便妥协道:“好啊,李舟舟,你现在还想去哪儿?”
李明舟不悦道:“喊舟舟就行了,连名带姓的叫,你是要跟我打?架吗?”
“啧,哪里来的坏脾气?”
顾铮不解,也没生气,伸手一揽他的腰,几个瞬息间就落了地,才入新年,家家户户都在放爆竹,年纪小的孩子穿着大红色的棉袍,满大街地跑闹,街头还摆着热气腾腾的小摊,几株腊梅从院墙中伸胳膊蹬腿的。
他落地时,顺手折了一支,递给了身边的少年:“别生气了,这个给你。”
李明舟从来没正儿八经地跟顾铮生过气,这次也不例外。于是从善如流地接过,轻轻一嗅,冷香沁人心脾。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顾铮应了他一句,拉着他的手往前行,忽问:“今晚还回东宫么?”
“不回了,我跟凌云打?了声招呼,如果有人查房,就说我去红羽姑娘那里了。”
顾铮点头,想了想,又问:“你们同房了?”
“没。”李明舟手心一紧,佯装镇定道:“她是晋王府的人,我怎么好跟她同房?”
“皇后难道没有催过么?”
“催了,但都被我搪塞过去了。”李明舟偏头看他,“怎么了,皇叔很希望我跟她同房么?”
顾铮摇头,似乎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无聊了,于是不再多言。皇室子弟十岁左右便会有个同房奴婢,或者?是侍妾。当年李明舟刚入晋王府时,身边就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宫女,还是皇后派过来的。
至于到底做什么用的,李明舟不知,顾铮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初时睁一眼闭一眼,不加理会。直到有一次,李明舟半夜偷偷跑过来扑他怀里,很委屈地哭诉:“皇叔,那个侍女老是上我的床,她还脱我衣服,还摸我,呜呜呜,皇叔,她摸我!”
于是不到第二日天明,那侍女便彻底消失了。
如今想来,约莫是从那个时候起,李明舟就对女子很是抗拒。说起来也都怪他这个当皇叔的不称职,自家侄儿不懂,怎么不想着言传身教,居然还要让他克制天性,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李明舟不知他所想,颇为羞涩地笑道:“我很讨厌同人亲密,所以很少去她房里过夜,即便不得不去,也都是隔着一道屏风。”
顾铮垂眸,瞥了一眼两人紧紧攥在一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