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小院里,众村民个个神色哀伤,这还是华新村入住以来,开过的气氛最沉寂的一个村民大会了。
“各位叔婶儿,这事儿终归要定一个章程下来。”葛歌憋得两眼通红,嗓音也有些沙哑。
她与葛家茂做了十几年父女,葛家茂与早逝的葛赵氏对她这个独女可以说是关爱备至,葛赵氏去得早,葛家茂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大她,葛歌还一直等着她爹回来,她可以把里正之位还给爹爹,没成想今日竟得如此噩耗。
葛家茂这个在异世中唯一与自己有血缘亲情牵绊的人也没了,叫葛歌的心一下子空空荡荡的,想哭却不敢、也不能哭出来。
痛失长子的许二也同样是两眼通红,声音沉沉地:“小里正说得是,咱们总要做些啥,哪怕是给他们烧些纸钱,也好叫他们在转世投胎的路上能有银钱打发鬼差。”
时人大多迷信人会转世投胎,烧纸钱、立坟也是在世者对已逝者的一点哀思与祝愿,希望他们来世投胎时能寻个好人家,不用再过这般掉到苦水缸里的日子。
“这般,丰收哥你明日到青云寺去请僧人来村里做场水陆法事。”葛歌用力地眨了眨双眼,愣是将快溢出眼眶的泪珠给憋了回去:“一会儿大家伙儿把上战场的叔伯兄弟名字都报给我,好叫明日丰收哥一起带到庙里去,求庙里的大师做一批牌位,牌位先供奉在庙里,等村里祠堂盖好,咱们再迎牌位回来。”
葛歌这是连日后牌位供奉、三节两寿的祭拜的事儿都考虑进去了,村里人自然不会再有甚意见想法。
一场叫人难过得不行的短会结束后,众村民三三两两地散去。
趁着空闲想过来瞧瞧小里正,顺便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文若兰走到葛家门外,听到几个从葛家出来的妇人言语间提到小里正,文若兰便放慢了脚步。
“你说咱小里正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真是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你方才瞅见没?那孩子憋得眼眶都红了,愣是没哭!可叫人心疼得很!”
“咱们家家遇到这事儿都难,可谁也比不过小里正那孩子,一个小姑娘,如今是又没爹又没娘,往后可就只剩她自己了啊!”
只能说幸福也好、不幸也罢,都是要有对比才有落差。
她们每个人家里是都少了个顶梁柱不错,可好歹少的有一个,多的三五个儿子还在身边,那将来都是自己的指望。可小里正这唯一的指望就是她爹,如今也全然没有了!
众人越想,就越心疼小里正。
这话落在文若兰耳中,却跟面前劈下一个雷一般,炸得她两眼一片白,脑瓜子嗡嗡的。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是咋回到王家的,等她再回过神来,自己已坐在炕上,不知发了多久的呆。
“你这孩子在屋里啊?”进屋取东西的文宁氏见女儿无声地坐在炕上,吓了她一跳:“这是咋了?一声不吭的?”
文若兰毕竟年岁还小,遇着这般大的事儿,自己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依偎在文宁氏怀里,娇娇地喊了声娘。
“你这孩子,翻年可就及笄了,还是爱娇的性子。”文宁氏生了三儿,只得这么个白白香香的女儿,自然也是从小娇惯长大的,见女儿这般撒娇,她自然也是含笑搂着女儿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娘可晓得小里正是女儿身?”被娘亲柔情地安抚后,心情好了些许的文若兰声音闷闷地说到:“我方才偶然听村里人提及,吓了我一跳。”
终究也是没好意思告诉娘亲,自己还暗恋过小里正这个大乌龙。
文宁氏还真是不晓得这事儿,不过她毕竟经的事儿多些,听女儿这般一说,略微想想就也大概明白了:“这事儿你也别往外说,小里正如今爹才没了,若叫外头人晓得她一女儿身担任里正,怕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呢!”
原未及弱冠担任里正就已是破例,这葛里正竟还是个女儿身!这要叫外头有心人抓到把柄,不知得招惹回来多少事儿呢!文宁氏如是想到,倒也明白葛里正的顾虑,毕竟她们一家三口到村里来也不过一月,这般大的事儿不告诉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我晓得的。”惨遭失恋的文若兰吸了吸鼻子,她虽性子有些娇气,可并不是蛮不讲理的性子,听娘亲这话一说,她也大概能理解小里正的难处了。
小里正也太可怜了!打小没了娘,如今还没了爹!还要带着满村老小一起艰苦谋生,人人都有家里人就她没有!太可怜了!她日后一定要加倍对小里正好!
一想到自己方才竟然心里阴暗得很,还偷偷怪小里正女扮男装欺骗自己感情,文若兰就好嫌弃方才的自己!她怎么能被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怨恨小里正!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