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还未作答,太子便抢白道:“回父皇,皇姐此行是为了见某人,您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闻言,盛德帝沉吟一声,道:“某人?便是那沈家的沈绝罢?”
“非也非也。”
太子笑嘻嘻道:“此人亦姓沈,不过唤作沈晏,而非沈绝。”
“沈晏?”
盛德帝深眉微凝,显然也是不知道沈晏是谁。
琉璃顿时来了劲,笑道:“父皇,沈晏也是鹿鸣书院的学生。儿臣见过,模样学识,无一不好,您这回去书院啊,一定要见见他……”
“是吗?”
盛德帝见琉璃说得起劲,也不禁随她笑了笑,却抬手抵在她的额头,道:“……也不曾发烧啊。”
琉璃一顿,静静地望着他:“……”
盛德帝大笑,挥了挥手,朗声道:“好了,朕逗你玩罢了。待会到了鹿鸣书院,朕便唤那沈晏来瞧瞧……瞧瞧是什么儿郎,将我们琉璃迷得神魂颠倒,比沈绝还过。”
琉璃这才作罢,弯眸笑了笑。
盛德帝既无奈又好笑,他这小女儿是一心扑在沈家儿郎上了?平日他虽不管,但听闻沈绝待琉璃淡淡,心中到底也是不悦。
只望这沈晏……能识相一些。
一路绿柳依依,繁花似锦,终于到了鹿鸣书院。遥遥便见白墙绿瓦,依山傍水,颇有一番诗情画意。
琉璃却悄悄溜走了。
她想去寻沈晏,告诉沈晏盛德帝或许会见他,好让他做一下准备,免得待会猝不及防,出了差错。
越过青葱长廊,行过绿竹簇簇,终于在书舍中瞧见了沈晏。他立在众人中,衣袖垂落,清眸低敛,执着一卷经文,无言默读。一缕墨发沿着他侧容滑落,衬得少年郎越发清远。
人声鼎沸,都因盛德帝的到来而躁动。
唯有沈晏,清眸淡淡,不急不躁,连岁月在他身侧,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琉璃放缓了脚步,眉间微弯,抬手便要唤他。一道修长身影却忽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琉璃的去路。
“殿下。”
沈绝长身如玉,立在琉璃身前,朝她沉稳地行了个礼,语气却疏离道:“昨日殿下送的桃花,沈绝恐不能收。”
琉璃猝不及防,愣了愣:“……什么?”
众人闻声而动,阁中一时寂静,原本躁动的人们忽然间都看起了戏。
不如吃瓜,读书不如吃瓜。
沈绝神色端正,从袖中捧出那枝桃花,举止言谈颇为礼貌,道:“公主命沈晏带的桃花,情谊深重,在下不能收。何况沈晏尚在念书,公主打扰在下一人便够,烦请公主不要打扰他。”
一语既出,场面一度寂静。沈绝又一次落了公主的脸面,给了公主难堪,众人看得津津有味,都在等公主如何作答。
唯有沈晏,立于人群之中,眉间微敛,浮起几分担忧。
“……”
琉璃恍然间接过那枝桃花,终于回过神来,悠悠晃了晃花枝,不禁笑出了声。
沈绝眉间一皱,问:“公主笑什么?”
琉璃冷哼一声,敛眸望他:“我笑你为人虚伪,明明是你使唤沈晏去折桃花,却说我打扰了他。何况我打不打扰他,你管得着吗?你是他哥,又不是他娘!”
沈绝一怔,久久回不过神:“……”
琉璃却已经越过他,怒气冲冲地朝沈晏走去。
“沈晏!”
众人一惊,不敢承受公主怒火,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沈晏身旁竟只剩下个许景澜。
许景澜亦是慌张道:“完了完了,沈兄,这小公主在你兄长那受了气,来找你撒气了。快跑啊沈兄!”
“……”
沈晏却低低敛眸,拂开许景澜的手,迎着琉璃走了上去。
他心中有愧,自觉是自己言语不当,令兄长与公主起了嫌隙,更让公主当众受了难堪。故而已经做好了被公主责骂的准备。
琉璃云袖高挽,怒气冲冲而来,将桃枝高高举起,眼见着要狠狠落在沈晏发间。
沈晏不曾躲避,只阖上了眸。
那枝桃花却在离他一寸近时顿了顿,随后轻轻落下,不痛不痒地拂在他眉间,掠过幽香几缕。
沈晏一怔,抬起清眸:“……”
琉璃提着花枝,敲了敲他的鼻翼,怒其不争道:“我送你的桃花,你怎么给别人了?”
……别人?
沈晏一愣,沈绝一愣,许景澜与众人皆是一愣。这个别人……指的难道是沈绝?
琉璃又喋喋不休,朝沈晏道:“我那日送你的竹骨伞,你不会也给别人了罢?我告诉你,本公主那日可是淋着雨回去的,你若送给别人,看我怎么揍……”
说着说着,又举起了桃枝。
“不曾。”
沈晏心中一紧,连忙垂眸道:“公主送我的伞,在屋中好好收着。”
“……哼,这还差不多,总算不是朽木,尚能雕也。”
琉璃闻言缓缓将桃枝放下,朝沈晏笑了笑。
公主好不容易露出笑颜,沈晏也终于松下一口气,眉间松缓。而连他自己也不知,琉璃笑时,他唇畔微弯,竟也随她笑了一下。
众人一愣一愣,直回不过神。
沈家二郎,何时与公主这般要好了?他们是错过了哪一场戏,以至于看不懂来。
“……一定是演戏。”
“不错,公主为了气沈绝,才故意与沈晏要好。”
“沈公子,你可别在意。”
有人立在沈绝左右,劝他。
沈绝目色凝敛,望向琉璃与沈晏,心中莫名凝重。真的如他们所言,公主是置气才与沈晏好?
想起那日沈晏所言,沈绝眉间微皱,心中莫名难安……
只怕,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