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静室。
屋门推开半扇,一缕光芒投来,映照着缓步走入的男子。
虽已中年但保养极佳,面容五官蕴着生来独有的淡然清雅,正是大齐后宫第一人,君后秦子安。宽大的暗青色锦袍遮掩了他的身形,唯独落座后,隐约可见腹间的饱满。
“你如何来的?”夏纪一脸骄横地坐在对面,根本没有行礼的意思。
君后并未介意,只道:“本君近日在母家休养,找个机会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夏纪往他腹部瞥了一眼,怀疑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与你何干。”君后始终未给夏纪正眼,随意捋了捋衣袖,“又与你我共谋之事何干?”
夏纪双目一眯,道:“那就快说吧,你突然前来,有什么事?”
“你动作太慢,底下人传话你听不进去,本君便亲自来提醒你。”君后直言道。
“哼。”夏纪一嗤,“你当打仗是儿戏,说做什么立刻就能做么?”
“那你且当心我腹中之子会在你取胜之前出生。”君后眼眸一挑。
夏纪暗自握拳,再往君后腹间瞧去,虽看不真切,但如此宽大的衣裳都遮不住,想来距离临盆也没几个月了。
他心中有些着急,咬牙道:“本王已经在拉拢各地官员了。”
“他们拿不定主意?”
“笑话。”夏纪扬眉道,“事关九族性命,谁能一口就答应下来。”
“那么今日,我便为你送来能让他们一口答应的消息。”
夏纪双目一睁,一手按上桌面,倾身问道:“什么消息?”
君后起身,缓缓踱向窗边,“第一,本君已说动夏昭,只要你这边一动,他便将与本君的兄长一同领兵出征。本君的兄长自然向着本君,他会在战场上暗中助你,那时就是夏昭的死期。”
夏纪琢磨了一下,抬眼道:“第二呢?”
“第二个消息可就大了。”
窗边,君后在日光与阴影交错中直视夏纪,明明面无表情,语气轻之又轻,却让人觉出了一身的森然狠意——
“陛下,病了。”
夏纪“哗”地一下站起来,全身的热血都冲到了脑顶。
“此话当真?!”
“你若不信,就不该与我合作。”君后淡淡道。
“如今情势,夏焕不足为惧,夏焉人在战场,夏昭也即将离宫,一旦陛下……第一个收到消息、第一个能拿主意的人,就是本君。”
夏纪双手按着桌面,双眼如刀般将君后看了好一会儿,道:“父皇生病,是你下的手?”
“重要么?”君后无奈地垂头抚额,“你为何总要留意这些不甚关键的地方?哎,果然是丽贵妃的儿子……”
“你什么意思?!”夏纪握紧拳头瞪起眼睛,“你害我母妃,我迟早要……”
君后不退不避地直视夏纪,夏纪望着那古井无波又冷至地底的眼神,怒极的喘息渐渐停歇。
他负手闭眼,仰头平息了一下,缓和道:“是,你说得对,我与母妃曾经的确是……差了那么一些,所以今次的机会我定要抓住。”神色一定,看向君后,“有了这两个消息,战场很快就能铺开了。我在前方用命拼杀,别的不求,只求你言而有信。”
“放心。”君后平静道。
宣梧县令小院卧房,夏焉、程熙、薛晨星、小方围坐一桌。
夏焉一脸担忧道:“父皇病了,君后要在战场上暗害太子哥哥,这消息是真的吗?”
程熙道:“事实应当是真,但其中是否还有内情,暂时还不得而知。”
“那、那父皇……”夏焉不由自主地揪着手指,苦着脸想了一会儿,又问,“太子哥哥知道吗?”
薛晨星道:“我们都能知道,太子殿下肯定也能听到风声,应当会避一避。”
“可是以他的处境来看,他必须上阵。”程熙道。
薛晨星叹了一声,“那就只能时刻小心,随机应变了。”
夏焉更着急了,抓住程熙的胳膊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将事情捋一遍吧。”程熙拿出纸笔,写上几方势力,道,“君后人在宫中,近水楼台,掌握重大消息、抢时机下决定快过所有人,但他在外单靠母家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二皇子则恰好相反,被贬离宫,急需有人在朝中支持他,同时,若能借着这次战事打下一些土地,便有了足够叫板的实力。他现在一定也得知了这两个消息,接下来,他必会带着这两个消息拉拢一切可能拉拢的力量,将先前在宣梧县的小打小闹扩大,攻占城池、丰满羽翼,等待着他所希望的那个结果。”望向夏焉,一手覆住他的手背,“所以我们现在也要尽可能多地拉来地方力量,与他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