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朱桃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愣了好久,连连点头,急匆匆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却忽然被一声惊天巨响吓出了魂。
猛地扭头,朱桃大骇,“...娘娘!”
不知为何,太子妃疑似受惊,从暖阁楼梯上重重摔下,险些摔断了腿。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太子耳朵里。近半月以来,他也终于来看了她一回。
***
“怎么回事?”
宫人们也都瑟瑟发抖,一个劲地摇头。
但倒没人慌张。
毕竟幸是个人便能看出,太子这副样子丝毫不急,似乎对自己的昔日宠妃身受重伤毫不在乎。看来,这东宫当真变天了,太子妃也终于失宠了。
身穿深红寝衣的少女安静倚坐在床头,身形单薄地像张纸,旁边的御医也已经替她换过了药,不得不说,这一下可摔的不轻。少年太子背手立于床前,修长身形在身前落下一道漆黑影子,神色淡漠,一张俊脸不辨喜怒。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终于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侍女们如释重负地后退离去。等到屋门终于被合上。
他这才低低开口,“...摔得疼吗?”
她仍是不语,谢长庚却已彻底再也按捺不住,扔掉手中折扇便凑上前来,掀起锦被来将那两段雪一样的纤细脚踝凝视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恨不得想扇自己一巴掌。
腿都差点摔断了,怎么会不疼?
他知道她惯会忍痛,她若是摇头,那便是很痛,若是连话也说不出了,那便是极痛了。
谢长庚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从暖阁上摔下来?怎么这样不小心?”
他的手指温凉,但总要比她要温暖上那么一些。被他握住手,她倒是难得的温顺,连一瞬想要抽走的冲动都没有。不得不说,她这副平静样子,倒也当真平稳了他的心神,他心里渐渐涌出后悔来,方才自己不该用那般斥责的口吻说。
但他...太害怕了。
方才陆赋忽然跟他说,太子妃忽然摔伤时,他脑海里已是瞬间脑补了许多,恨不得登时就扔下手中奏疏直接来看她。直到终于见到本人,谢长庚才终于深深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苦了你了...还请夫人再忍耐几日,待孤将这一桩桩麻烦事都彻底清算完毕,定会好好弥补你。”他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一种温柔口吻,桃花眼微微弯起,小心翼翼替她将一缕青丝拂到耳后。“孤说过的,这天下都会是你的。”
少年薄唇微抿,修眉俊眼,笑得极温柔,握在修长手指间的一柄折扇上,自是一片磅礴墨洒江山。他就那样一直低头看着她,于是她也微微仰起脸来回应他的目光。少年的声音向来温凉,而此刻那隐藏在眼底的某种炙热却似乎灼痛了她。以至于有一瞬间她恍然感觉似乎自己也成了那暮春残雪。
最终终归是她率先移开了视线。
谢长庚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看见了那枚藏在枕下的如意玉佩,遂又微笑道,“这玉佩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上等的玉料子,但却是孤生母的遗物,数十年来,孤每每思及生母,便拿出来平添一二慰藉。今后,孤便将它送与你了。”
她闻言手指微动,将那玉佩轻轻拿了起来。低头看着那玉佩静静躺在她掌心。不知怎么,他心中却又艰难起来。
有一瞬间他想不管不顾地将它重新抢回,牢牢紧握在自己的手心,然后重新藏回到除了他没人可以找到的地方。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自己变成了某种野犬之类的动物,然后野犬将自己柔软的毛腹露了出来,或许这就是信任的代价,它露出了它的软肋,然后只要一柄拇指长的小刀,便可轻易要了它的命。
但她没有刀,他想。于是他暗暗束紧手指,重又一点点稳下心神。
但她又实在沉默得太久,以至于那种致命的慌张似乎又从他的胸口翻涌上来了。
“从前...孤或许隐瞒了你一些事,但你应该知道的。你应该知道,孤对你的心意。”谢长庚薄唇微抿,又低声道,“孤也知这几日苦了你。待挨过这一阵,孤定好生补偿。”
“谢殿下垂怜。”
只是一个简短的谢,却令谢长庚心里跳了一下。她总算开口说话了,他想。这便是好事。
“等你腿养好了,想去哪里转转?孤都陪你去。”他侧过脸去,轻轻端过一碗药,“药已经凉了。”
他捏着玉匙一点点送到她唇边。她却又开口了。
“臣妾曾有听闻,天下有谋士,其聪慧机敏,手腕翻云覆雨,能豢养一批死士,算世事如珍珑棋局。若那暗影卫,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杀手,只是死士呢?”
“...孤不明白夫人的意思。”玉匙停在半空中。
“臣妾听说殿下棋艺了得,下的一手好棋。”
“谬赞了。”他微微一顿,“你若是喜欢,以后孤天天陪你下也无妨。”
“那臣妾呢?”她却忽然冷不丁问道。
“...什么?”他一怔。
“在殿下这局棋上,臣妾是否也终究只是一颗珍笼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