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昱言迟迟没有挥开她的手。
嗓音带着黑云压过的哑,但比起刚才对着高个子时煞气收敛了不少,几乎有些刻意带上的温柔:“你刚才说有什么事?”
“英……英语老师,让……让你课前在黑板上抄例题。”耳朵一点点红起来,除了叫他名字时候有勇气和他对视,其他时间里都目无焦距地飘在别处。
她说得结结巴巴不是因为害怕,谢昱言抱着臂,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扯着一个到天际的谎言。
英语老师能收到他写的作业都要去磕头拜三拜了,哪里还会使唤他抄什么黑板例题。
不光长得像洋娃娃,还是个不会说谎的洋娃娃。这个坐在他身后半个月都没什么印象的人,就在今天像是教科书上的纸人变成了立体效果,突然鲜活了起来。
谢昱言没有拆穿这个拙劣的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说抄不抄,也没把她的话当真。
转身回头,就发现高个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开溜。
他欲走过去的时候,胸前多了一团被叠整齐的校服和一条卷起校服袖子纤细嫩白的手臂。
对方连重音都不敢发的话里,全是害怕他出事的担心:“你先穿上校服...再打吧。”
谢昱言挑眉,轻扯着嘴角问:“是穿上校服打,还是不要打?”
唐湉的话还没脱口。
他没给她回答时间。
“你毽子在哪里买的?”
这次回答间隙明显要长很久。
唐湉不明所以地回答:“小卖部。”
听完,谢昱言点点头,迈开步子三两步走到那个惨兮兮的毽子旁边。
“这就想走了?”
高个子正捂着肚子被人搀扶着,听到谢昱言的声音腿都打着哆嗦:“你你你还想怎么样?!”
他早知道谢昱言真比传言里还厉害,这么横,就换个找茬的方式了,现在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丢人,他心里骂了句脏字,真是晦气!
谢昱言没答,高个子一群人也不敢走。
一脚下去,把脚边的毽子踢在高个子脚边。
谢昱言站在那里,逆着光,淡淡的声音,每个字都暗含警告:“这是你踩烂的毽子。”
“啊?”高个子没反应过来,“谢哥,毽……毽子怎么了。”
称呼都被吓变了,嚣张劲头像坐了火箭,直接散在了宇宙星际里。
谢昱言扬起棱角弧度都带着邪气的脸,眼里全是无趣和漫不经心的肆意,薄唇一张一合间说出的话却不容对方质疑:
“怎么,不打算赔一个?”
~
唐湉抱着校服回到教室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多了一个崭新的毽子。
她的速度不算慢,也不知道这个毽子怎么这么快能回到她桌上。像是对方特意要赶在她之前把毽子送回来,恰好了时间一样。
讲台上的黑板前,学委正握着根快要用到头的粉笔尖抄下一串英文字母。
“真倒霉,早知道要被叫抄题,体育课前就不去办公室了。”
仔仔细细地将叠好的校服四角都展平,唐湉把那个整齐的四方块放在前面空空荡荡的座位的桌子上。
谢昱言的书桌收拾的很整洁,桌面上除了一个纯黑色的文具袋和她刚放上去的校服以外再没什么多余的东西。桌兜这种一般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甚至于比桌面更干净,每本书都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摞成两摞,书页和书角保护得没有一丝褶皱,崭崭新新。
一个打架见血比谁都不要命的人,却比谁都爱干净。
整整一节英语课,谢昱言都没再回来。
唐湉不由地有些心慌,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没有忍住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去收拾高个子去了。
她一节课都上的不专心,同桌向欣看出来,压低音量和她讲八卦。
“天哪,小唐你出息了!没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真正出声这么惊人!我从初中到现在本部直升,没见谢神为谁出过头,就凭谢神为你出头,今天学校贴吧的热门肯定是你的。”
唐湉客套了几句。
向欣也不在意她回答了什么:“不过你真的勇,敢那个时候往人身上扔毽子,你不会是怕谢神受伤想要过去救场吧?”
唐湉抿唇,就在向欣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耳边听到了一声细软的轻哼:“嗯。”
话音刚落,谢昱言带着热气和水汽走进教室。落座之前,明显往唐湉的位置上抬了抬眼。
唐湉从他进门起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谢昱言向她看来时,正好两人目光相接。
脑子里“嗡”一声,天不怕地不怕的谢昱言居然在她的眼神中慌乱垂眸,视线转移时又不小心落在她唇上,他睫毛轻颤,心猛地收缩跳动。
拉动椅子的手想像往常一样用力,又想到唐湉坐在他身后,手顿了顿,放缓了力道,动静极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唐湉在身后可以看到,谢昱言腰背故意挺得笔直。
讲台上英语老师想教训他动静太大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唐湉视野被他的背影填满,对方额角的发梢有几滴刚才洗脸时沾上去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身上之前的衣服被换干净,整个人像是刚洗过澡一样清润。
她飞快地写下一张小纸条给他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