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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149回(1 / 2)


顾廷煜一死,邵夫人身心俱垮,多少累积下?来的疲惫伤心一股脑儿发作,当?即病的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躺倒了;而太夫人也表示‘伤心过度’,只能?在床上哼哼唧唧。

明兰晓得?情势不妙,思量半响,遂暗下?决心,顾廷煜的丧事她坚决不能?揽过来办,且不说顾家的规矩她不熟悉,此?情此?景,她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嚼舌头,可作为?新出炉的侯夫人,又很难推脱,思来想去,便郑重去请煊大太太来帮忙。

“不是我?躲懒不肯出力,可我?就这点子年纪,何曾经过什么大事,大哥的白事何等要紧,若是出了错,还不定?有?人怎么说呢。”明兰倒也坦率,索性一概说开了,“这府里的人,也就大嫂子您叫我?贴心放心了,您若不帮我?,我?便不知寻谁去了。”

煊大太太本就好事之人,素爱揽事,又见明兰这般诚恳,满口倚重,心里舒坦之下?,当?即便应下?了,回去便与丈夫商量。

“这么大的事,你就答应了?”顾廷炳这两天就要往西北去了,顾廷煊正忙着四处打点,一回来就听得?这消息,顿时以为?不好,对妻子急道,“长房的事咱们还是少搀和吧,别?弄的又惹上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知道什么!”煊大太太白了丈夫一眼,凑近了细说,“这事我?前后想了,固然是烦了点,但却是有?好处的。一则,弟妹她的确是有?难处,这白事若办大了,未免烨二兄弟不乐意,若办小?了,不免有?人说闲话。我?替她把事揽过来,她必会记得?我?的好处。二则……”

她端了被温茶给丈夫,放低了声音,“瞧咱府里这情形,分府另过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咱们可得?事事靠自己了。可这些年,公爹大事小?情都叫二弟去办,咱们要门路没门路,要人头没人头,银子也不多。趁这回办白事,你我?多结交些有?用的才?是。”

顾廷煊不以为?意,摇头道:“咱家就那么些亲戚朋友,你不早认识了?”

“你呀!”煊大太太用力点了下?丈夫的额头,“原先那些和这回冲着烨二兄弟面子来上门祭拜的,能?一样吗!那可大都是拿实权的呀。他们见弟妹肯将这般大事托付于我?,还能?不另眼看待我?们?!”

顾廷煊素来怕事,可想着儿女们都渐大了,要说亲的说亲,要求学的求学,将来免不了还要谋差事,总不好事事依赖顾廷烨,他最后叹息的点了点头。

为?表示诚意,第二日?明兰就亲去邵氏处求取侯府的对牌和库房钥匙,费了半天唾沫才?把自己的苦衷和请外援的必要性讲清楚,谁知邵氏气若游丝:“……都在娘那儿……”

怎不早说!明兰立刻又杀去太夫人处。

太夫人额头上缠着米黄翠丝细棉帕子,正病恹恹躺着吃药,明兰第二次声情并茂的述说完毕后,她似是楞了下?,盯着明兰看了许久,眼睛略带红丝的直看的明兰心头发毛,才?叫向妈妈去拿东西。

明兰暗抹了把冷汗,心满意足的把对牌和钥匙交给煊大太太,她咬死了‘自己年纪轻,还不能?独当?一面’,又吃定?了太夫人不敢叫朱氏把事情接过去办。

如今外头谣言满天飞,直指这几十年来太夫人这后妈当?的‘别?有?用心’,这当?口若再叫朱氏揽这事来办,那就更有?说头了——这都揽权几十年了,藉口长子病弱叫大儿媳好生照看,到了这会子还不肯放手哪!

煊大太太是个爽利人,加之无人掣肘,顺风顺水之下?,把这场白事办的十分漂亮,低调又不乏尊重,礼数周全却又不繁琐,该哭丧时,全府哭声雷动,半里地?外清晰可闻,该待客时,仆役穿插里外,井井有?条。

而明兰只需要要揣着半瓶桂花油,一天去顾廷煜灵前哭个几次就成了,还有?力气熟悉熟悉宁远侯府的人事关系,顺带往她好奇已久的府库房瞄上两眼。

她深觉得?请对了人,每隔一天都要对煊大太太表示一番感谢,天天换辞,绝不重样,夸的煊大太太快活之极,浑然忘记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的疲劳辛苦。

除此?之外,剩下?的时间明兰大都耗邵氏屋里。

根据太医院正的说法,太夫人的病属于‘心情’调养问?题,邵氏却病来如山倒,气势汹汹几有?油尽灯枯之态,明兰吓了一大跳,想着与其去外面装悲伤,还不如照顾活人更有?成就感,而且将来也好相处些。

邵氏并不愿搭理明兰,不论明兰说什么做什么,她一概阖目冷颜以对,明兰也不生气,只温言体贴的照看她,看方子,试汤药,把外头灵堂宾客的情形捡些要紧的和她说,又把蓉姐儿带了来和娴姐儿做伴,日?日?从澄园搬来好吃的好玩的,让小?孩子暂忘悲伤,好歹能?吃能?睡些。邵氏原就不是心硬之人,看明兰小?心翼翼的关怀,她不禁心软,想来这些陈年恩怨怎么也不该迁怒到才?进门几个月的新媳妇身上,便渐渐转了颜色,对明兰客气温和许多。

明兰见她心灰意冷之下?,不思痊愈,只一味悲伤,病体愈加沉重,便有?话没话的说些自己幼年之事,百倍夸张当?初卫氏新丧之后,自己的‘恐惧’,‘彷徨’,‘孤单’和种种无助。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明兰红着眼眶(刚才?又去灵前哭了一圈),轻轻哽咽,“我?家太太是极好的,可她到底要照管里外一大家子和几位兄姐……若不是祖母垂怜,我?,我?真?不知……”后面留一段长长的省略号,让邵氏自行想象。

邵氏果然听的心惊肉跳,她再觉得?太夫人是‘好人’,也不放心把女儿托付过去;想着女儿已无父,若再没了母亲,还不定?将来怎么样呢。心志一坚定?,病就好了大半,到了出殡那日?,她居然能?起身出来向亲朋道谢了。

当?然,明兰也受到了巨大的好评,太夫人微笑着夸了她两句,明兰一边表示谦虚,一边心中暗道:以您为?榜样,我?会好好学习的。

说起来,这还是明兰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周全的给人服孝,不但院里的丫鬟们不许穿戴鲜艳,连蓉姐儿也给新做了两身素色新装,她自己更是从头到脚挑不出毛病来。

四色浅单色柳枝纹褙子,一整套雪亮的米珠银饰,不见半分颜色,连鞋尖尖上的珊瑚缨穗都去掉了,明兰把这身装扮在顾廷烨面前转了一圈,问?道如何。

顾廷烨翘着唇角:“大约我?死了,也就这般阵势了。”

侯府门口的灯笼俱罩了一层素白,明兰想着澄园门口也该挂两个小?白灯笼意思下?:“挂三个月差不多了吧。”谁知顾廷烨又道:“老爷子没了那会儿,不过就挂了百日?,挂这么久,不知道的还道是我?死了。”

明兰叹了口气。

好吧,这家伙最近脾气不好,说话阴阳怪气,动不动就冷嘲热讽。

好比你攒足了力气等着找仇家的麻烦,谁知还没等你真?正发招,人家就自己死了,死后还能?风光大葬,那些卖你面子的大多不知内情(还没来得?及造势),更恨不得?在灵前表现一个比一个悲痛,他又不能?去说‘我?跟我?哥是前世冤家今生对头,你们不用太卖力的’云云。

其实明兰也不大痛快,办丧礼也就罢了,可那些流水价送进侯府的礼钱……她心中绞痛,大房还没有?分家,所以这些金银财物都得?归入府库,可将来这些人情账估计多得?她去还,也不知将来分家能?落下?多少渣。

但她还是宽宏为?怀的劝道:“到底死者为?大,人都死了,你跟他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从我?会懂事起就知他活不长。”顾廷烨面无表情,“也没见他少出幺蛾子。”

他童年时代?对长兄最深的印象,就是顾廷煜一边半死不活的让人扶着喝药,一边闪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向老爹进谗言,从小?到大他吃了这位病人的不少苦头,在他看来,生病不能?抵消作恶,而同情也不影响憎恶,做了坏事的人,就是在病床上也应该拖起来接受惩罚。

这种观念颇有?几分现代?意味,明兰立刻表示万分赞赏:“夫君果然恩怨分明,真?丈夫也。”

顾廷烨横了她一眼,心情好了不少,笑骂道:“伶牙俐齿!你不去殿上跟那帮读书人耍嘴皮子真?是可惜了!”

最近他对读书人意见很大,好吧,这是他进来抑郁的第二个原因。

自六月起,他正式兼任五军都督府副总都督,领左军都督,加封太子少保,地?位提升的结果就是他开始直接参与军国?参政讨论。随着时局稳定?,所有?的暗潮汹涌渐渐转化为?文斗,前堂正殿成为?了各派人马的角力场,一伙子人天天在那里口沫横飞。

给先帝上谥号,他们要吵;给两宫太后的仪仗待遇不同,他们要吵;人事变迁升降,他们也要吵;至于行政部署国?策决断,他们吵起来更是连饭都可以不吃。偏本朝祖制是文官节制武将,武官大多是奏报,辩驳议论属于文官的活计。

以前顾廷烨只管自己一亩三分田时,站在殿上旁听时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反正重要的东西大多会另抄数份发送重臣自行研讨。可如今,他算半文半武了,只得?竖尖了耳朵认真?听,因为?皇帝被文官撅住了说不出话时,最喜欢问?一句‘X爱卿,你以为?此?事如何?’

——这位X爱卿通常由沈从兴,姚阁老,还有?顾某人轮流担当?,其它人有?情出演。

以为?个头啊以为?!他要是有?拽文的本事,何必干这行,靠刀口舔血混饭吃。

先帝的谥号里要不要多加一个‘文’字,有?个毛关系啊?就这点事,素有?恩怨的两派就能?摆齐了人马,从天亮吵到天黑,满嘴的之乎者也,引经据典,从三皇五帝一直吵到先帝晚年宠幸小?荣妃的不当?。

这种吵架还算温和,好歹皇帝没很大意见,看着下?头人掐架也颇有?风味。

新帝显然太嫩,不知这朝堂之险恶,当?两派人马争论不下?时便求皇帝仲裁。

皇帝若不答应,那就是不孝。老皇帝临终前亲自把你从不毛之地?拉上来,栽培你,支持你,立储继位,你居然还觉着老皇帝不好?!你良心大大滴坏了!

然后不拉不拉不拉,一连串引经据典。

皇帝若是答应了,那就是不明。因为?老皇帝拖拉立储大事长达十余年,导致整个帝国?腥风血雨,京城都叫血洗了一遍,多少忠臣良将死在前后两次变乱里头,就这样还不给个说法?皇上呀,你要为?了天下?苍生的公道人心而敢于牺牲自己个儿的区区孝名呀!

然后不拉不拉不拉,再一连串引经据典。

新天子绝倒,唉呀妈呀,躺着也中枪。

好在他也有?帮手,前后吵了半年,费了姥姥劲儿才?把这事给平了。

前阵子,朝堂上又为?着两宫太后的待遇问?题闹起来。

皇帝自然希望为?生母要求更高的待遇,可一大帮文臣不答应,说先帝临终前,于满屋顾命曾有?口谕‘待身后,要善待皇贵妃,一概典仪皆与皇后同’。

其实当?时老皇帝都病糊涂了,眼看要咽气了,昏沉之际只认得?长年相伴的德妃;按照现代?法律观点,这种情况下?的口头遗嘱,其实不能?算数的。

足足吵了半个月,皇帝气的咬牙切齿,那群家伙非但寸步不让,还口口声声道要以年资论算,要求让圣德太后住到更大更尊贵的东侧后殿。

当?时正开着小?差的老耿,被皇帝偶然点名发言,他一时不慎,顺口说了句‘亲娘自然比不亲的尊贵些’。这话捅了马蜂窝了。

老耿同志当?即招来了火山灰一样铺天盖地?的斥责痛骂,‘不学无术’,‘不通礼仪’,‘荒唐无知’……这还算轻的,严重些直接说他‘居心叵测’,‘用意不轨’。

可怜的老耿同志被骂的晕头转向,魂不守舍,据说是被钟大有?扶着回家的。

根据顾廷烨的揣测,皇帝其实很同情老耿。

在民风淳朴的蜀边,常见的解决模式是快意恩仇,有?问?题大家一齐掏刀子上,三刀六个洞捅完了事。估计老耿同志没怎么见识过文官的这种攻击性极强的生物,他们大多外表斯文儒雅,内心凶残彪悍,从不动手,坚决动口,一直秃笔能?把你从祖宗一直骂到小?姨子家二舅的侄子最近逛了趟青楼没给钱,绝对的杀人不见血。

第二天,参他的奏本就跟雪花片一样飞向内阁。

按照古代?宗法礼教规矩,血缘上的妈没有?礼法上的妈要紧。倘若庶子有?了大成就,也是嫡母受褒奖诰命,没那小?妾妈什么事(可能?日?子能?过好许多);倘若非要让小?妾妈也荣耀一把,那也得?先嫡母,再递减到小?妾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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