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月初八,江文翰生辰。
钱氏的丧事过去不久,江嘉年守孝,江老夫人又卧病在床,江文翰没心思大排筵席,只叫了些亲眷、至交在江府小聚。
当然,门庭依旧若市。安王与睿王破天荒地送了寿礼来。
江文翰摸着安王送来的寿山石雕,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江映瑶一大早便起了床,梳洗打扮,选了一身浅湖蓝缫丝褶皱纱裙,配上彩凤点翠花钿,秀丽端庄又不失灵动曼妙。
萧霁则是宝蓝色蜀锦长袍配羊脂玉冠,与江映瑶的装束遥相呼应。
两人对视一眼,喜笑晏晏地挽了手走出门外。
院中的蔷薇花开了,点缀在绿茵茵的草木间。
萧霁折下一支,插在江映瑶的发髻上。浅粉色的花朵衬得她肤色更显娇艳。
他揽住江映瑶的腰肢,盈盈一握,柔若无骨。
两人并肩走出院门,登上马车。
马车比平常出行用的更宽敞一些,装饰得十分精美。车顶镶嵌着几颗鸽子蛋大小的明珠。门帘是用上好的织锦做成,既阻隔了外面的视线,又能微微透风,坐在里面丝毫不觉得气闷。
四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拉着车缓缓而行。
车内,江映瑶靠坐在萧霁身旁,手里捧着一本书。轻柔的声音娓娓道来,讲述着一个个凄美婉转的爱情故事。
自从萧霁是她书粉的事情被发现,他索性没了顾忌,一有空就拉着江映瑶给他读话本。
刚开始时,江映瑶臊得慌,百般推拒,可最终还是耐不住他软磨硬泡。几日下来,她也习惯了,读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临时发挥下。
遇到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节,江映瑶每每都会跳过,但每每都被萧霁发现。江映瑶深深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写这些劳什子玩意儿,自己给自己挖坑。
就比如说现在读到的这段,江映瑶实在是羞于启齿。她搁下书,挑起帐帘往窗外望了一眼。
热闹的街巷川流不息,人声鼎沸。
眼前掠过熟悉的风景,江映瑶微微蹙眉,道:“怎么看着不像是去相府的路?”
萧霁神秘道:“先去请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先保密,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绕了一大圈,赶在正午之前到达相府。
门口的小厮眼尖,老远就看到印着“安王府”徽记的马车驶来,进去通报了江文翰。
江文翰等不及,匆匆出来迎接自己的宝贝女儿。
马车停下,萧霁下车,恭敬地唤了一声“岳父大人”。
江文翰随口应了一声,巴巴地等着女儿出来。
江映瑶从车里探出头来,欣喜地唤他“父亲”。江文翰笑得无比慈爱,伸出手去扶她。
谁知,萧霁与他同时伸了手。
更可恶的是,女儿居然略过他,把手放进了萧霁的掌心。
江文翰那个气啊。他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出嫁几个月就不要爹了。江文翰冷不丁朝萧霁使了个眼刀。
萧霁只好假装看不见,依旧陪着笑。
江文翰忿忿地收回手掌。
江映瑶却止住他,轻声道:“父亲,车里还有一人比女儿更需要您扶呢。”
江文翰蹙眉,天底下除了江映瑶还有谁值得他亲自相扶?莫不是江映琴也来了?想到二女儿当初为了嫁给萧陵,与他断绝父女关系,江文翰死要面子,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抽回了手。
萧霁和江映瑶为他捏了把汗,尚来不及出声,一个女人从车厢里钻出来,正好听见他冷哼的声音。
殷氏抬眼,看见他把手收回去,冷冷地盯了他一眼,道:“霁儿,扶我一把。”
萧霁赔笑,笑容十分僵硬。他这会儿要是敢抢了江文翰的机会,估计这份大礼比不送还要讨人嫌。
江文翰反应过来,惊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嘿嘿干笑了两声,立刻把手递了上去,柔声道:“夫人,我来。”
殷氏斜了他一眼,道声“不敢有劳”,自个儿攀着车辕准备下来。
萧霁硬着头皮走上前,扶殷氏下车。殷氏倒是没说什么。萧霁却很有种两面不是人的感觉。
殷氏拉起江映瑶,目不斜视地往府里走。
萧霁走在后面,清楚地听见一记清脆的耳光。他不敢回头,大步流星地追上前面的两人。
宴席摆在花厅。园子里开满了石榴花,红艳艳的一片,格外的喜庆。
江曼晴正在厅里张罗。她亲自在桌子上摆上一束新采来的绣球。柔和的浅蓝色,夹杂着清新的白色,素淡雅致。
她见殷氏进门,笑着迎了上去:“嫂子安好。”
“妹妹安好。多日不见,又见清瘦了。”殷氏覆住她的手道。
江曼晴浅浅一笑,又与江映瑶和萧霁打过招呼。
江文翰走在最后,左边面颊上隐隐透着些薄红。
江映瑶扫了一眼,正想询问,被萧霁一把拉过。萧霁岔开话题:“夫人不是准备了百寿图要献给岳父大人吗?”
“哎呀,我忘在马车上了。”江映瑶道。
“我陪夫人去取吧。”萧霁搂过江映瑶,抬腿就走。
江曼晴觑了一眼,也跟了上去,道:“我去看看饭菜准备得如何了。大哥,大嫂,慢慢聊。”
江曼晴带着下人们哗啦一下全部走了。厅里就剩下江文翰和殷氏,显得格外空空荡荡。
江文翰凑上前,赔笑道:“夫人能来,我很高兴。”
“我只是给霁儿面子。丞相大人不要想多了。”殷氏道。
“是,是。不想多,不想多。”江文翰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花儿。
他把殷氏请到上座,亲自拉开椅子。
殷氏笑笑,坐到了旁边的位置。
江文翰悬着手,进退两难。殷氏选的那个位置与他平常坐的位置隔了一位。他敢打包票,绝没有人敢坐到他跟殷氏中间的位置。可隔着个空位而坐,他怎么想都觉得沮丧。
山不来就他,只能他去就山。江文翰看准了,他就要挨着殷氏坐。
“夫人,车马劳顿,一定累了。为夫去你沏壶茶来。”江文翰赔笑道。
倒不是相府的下人死光了,要丞相大人亲自动手,而是江文翰打算溜出去,把他原本准备送给殷氏的礼物拿来。
他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房里,取了个锦盒搁在手中,心里暗搓搓地笑。这份礼物一定能讨得夫人欢心。
等他回到花厅的时候,人已经都到齐了。还多了一个。
他原本打算落座的位置上赫然坐着一个男人。
看到那人的脸,江文翰气得脸色发青。这小子来就来了,凑什么热闹抢他的位置?
胆敢抢丞相座位的不是旁人,正是段宏程。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顾自喝着闷酒。
江文翰进屋,瞪了段宏程一眼,坐到空着的主位上,把锦盒搁在手边。
场面十分尴尬。江文翰与殷氏中间隔着个段宏程,江文翰又隔在段宏程和江曼晴中间。萧霁与江映瑶坐在殷氏旁边,对面是江嘉年。江嘉年对两人不理不睬,正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盯着萧霁。
一桌子人,几乎互不理睬。江文翰实在有些头疼。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作者有话要说:江文翰:生日也就差了四五六七八天,为何命运如此不同?谁懂占卜算命?咱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