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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灵山十巫(1 / 2)


清晨,姑射王宫。

云消雾散,阳光穿过檐角上雕工精美的神兽塑像,洒在了金黄色的琉璃鸳鸯瓦上,熠熠生辉。不远处的汉白玉石桥宛如一条玉带,桥下的河水也清澈见底,蜿蜒曲折,直流向宫墙后的最深处。

姑射卿沿着河水,穿过大大小小的宫殿,踏着王宫上空响起的第一道钟声,匆匆步入了大殿内。

姑射翰正坐在殿宇内一脸的喜色,见他来了,匆匆步下台阶:“卿公子,你可是为昨夜之事而来?”

“不错。”姑射卿点了点头,拱手上前,“恭喜国主,喜得祥瑞之兆。”

“哈哈哈!卿公子果真消息灵通。昨夜灵鸟现世,耀我姑射,只是孤王还未曾下令将此事传到民间,你却能踩着风声前来祝贺,孤欣慰之余,对你这身通天的本领也愈发钦佩啊。”

三分钦佩,七分忌惮,更真实的,不过是隐藏在言谈之中对术法修为的渴望罢了。姑射卿深知帝心难测,不愿与之深交,顿了顿,直奔主题:“禀国主,三青鸟乃是蓬莱上神西王母的信使,素来不传云外之信。此番现身,实为苍天降佑、万民之福!”

“哦?”姑射翰甩了甩衣袖,转身坐回王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卿公子,那你倒是说说,这苍天降佑,降的何佑,又如何去佑?”

姑射翰见他始终淡薄疏离,本是有心刁难,却没想到姑射卿等的就是这句话。

“回国主,卿大胆推算,或是国主心有所念,念念不忘,终得上天垂帘,派得神鸟前来助国主达成所愿!”

姑射翰闻言大喜:“你!你是说……那件事,就要成了?”

“恕卿愚钝,不知国主所言何事?”

“你啊,就爱装糊涂,孤王所言何事,你又岂会不知?”姑射翰摇了摇头,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谓人最灵智,独复不如兹。适见在世中,奄去靡归期……这人生苦短,即便权力在手又何妨,孤王如今已无所需,唯念长生,唯念长生啊……”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目光寂寂,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姑射卿听着他的话,在大殿中央低眉垂首,一言不发。

姑射翰扭头看他,见他虽风姿绝尘,却盖不住满身的清冷。想到他多年来低调内敛的行事操守,神色软了几分:“卿,你扶持孤王登基,劳苦功高,孤本应许你荣华富贵,熟料你却偏偏选择了消极避世。长生一事,孤更是明里暗里提醒过你多次,可你哪次不是推脱敷衍,就只会守在你那桜园里,置孤王的祈愿不管不顾……说起来!真该赐死。”

姑射卿语气平静,不卑不亢:“这长生之事向来是藻夫人在操持,卿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是啊,长生之事,一直是小藻在忙碌,可她也只会重复着时机未到。孤日日期盼,日日落空,恐此事悬矣。”姑射翰说到这里,结合他之前所说,心中渐渐有了眉目,“怎么?你观昨夜之兆,难不成竟是小藻那里即将大成吗?”

“与藻夫人无关!”想到小岚的遭遇,姑射卿眸色一冷,“夫人那里究竟在做些什么,卿一概不知。卿所言,只为青鸟。”

“你的意思是说,孤的长生之术,青鸟有解?”

“国主可曾听说过灵山十巫?”

“愿闻其详。”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姑射卿回忆着九湮交代过的事情,开始将姑射翰引入另一个执念,“卿偶有听闻,当年神兽寞窳被贰负之臣所杀,便是十巫用不死之药将其救活。那寞窳本为蛇身人面,重生后竟然脱胎换骨,化为龙首。由此可见,长生不死确有其事。”

“你是说,除了陵鱼之肉,这世间当真还有不死之药?”姑射翰眼前一亮。

“不错,据卿了解,灵山十巫长居巫咸国,擅配不死药,且历来都归西王母管辖。故而十巫之中,巫咸为群巫之首,王母为巫和酋长。二人身后有不死之民千万,皆为阿姓,以甘木为食。”

“看来这甘木便是药引!”姑射翰蹙起眉头,垂眸沉思,“只是孤王竟从未听闻,这十方大荒间竟然还有国名为巫咸?”

“国主有所不知,巫咸群巫能祝延人之福疾,知人之生死存亡,期以岁月论断如神。整个族群独立不羁,遁世不闷,常年豹隐于女丑尸北部的山林间,鲜少为外界所知。卿也是近日受高人点拨,才有所听闻,原来那里的巫师皆右手持青蛇,左手持红蛇,常常从登葆山前往神界,把子民的意愿上达天听,随后再折返人间,向不死之民转达神帝意旨……卿也正是由此才妄言,青鸾常伴王母,此行恐与长生有关,或可衔药而来。”

姑射翰本好奇他口中的高人是谁,可听到后面,却忽而急了:“衔药而来?既是衔药而来,为何只盘旋片刻?孤已在第一时间出殿相迎,却只见青鸾匆匆离去……”

“这……”姑射卿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禀国主,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如今姑射有国师的神鸟灭蒙镇守一方,那三青鸟与之相争相克,自是不肯停留了。此一山不藏二虎也。”

“原来如此!”姑射翰恼怒道,“没想到竟是国师的坐骑惊扰了神鸟!坏孤王好事!”

“国主不必动怒……”姑射卿似是斟酌再三,才勉为其难地开了口,“此事,卿或可助您一臂之力。”

“姑射卿!你真的愿意帮我?”姑射翰见他主动请缨,立时喜上眉梢,情急之下连称呼都变了。

“尽力一试。”姑射卿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灭蒙无罪,国主实在无需苛责。卿的桜园可掩其气息,只需国主下令将灭蒙暂时由卿看护,待得青鸟再临,国主可即刻向其讨药!”

“好!此番孤王全听你的!”姑射翰起身,对着殿外宣旨,“来人!给孤传召姑射昭,让她立刻将灭蒙鸟随行带来,交由卿公子看护。”

听到国主下令,姑射卿终于舒了口气。

那时的他只知道,答应九姑娘的事情总算完成了第一步。却并不知晓,这一番朝堂间的对话,早已在冥冥之中将因缘播种。他们谁都没有想过,让一个渴求长生的君主知晓了巫咸国的存在,会给日后的十方大荒带来多么残忍的祸端。

……

距离王宫不过一舍之远的国师府里。姑射昭奉王诏离去,也才不过半柱香的时辰,而九湮和木子杞等人,却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府内的竹雾林外。

头顶上方,三只色泽亮丽、体态轻盈的神鸟从天而降,缓缓飞至他们身前,在落地的瞬间各自化出了人身,朝着九湮恭敬一拜。

“烛君。”

九湮点了点头,转身对木子杞道:“小杞,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大鹙、小鹙,还有青鸟。蓬山无路,王母梯几而戴胜,全靠这三位信使为其取食传令。如今我们诱导姑射国主从小岚身上转移了长生的视线,全靠几位鼎力相助。”

“你们……你们好。”木子杞冷不丁被九湮推到人前,突然紧张起来。在他漫长而枯燥的生命里,是第一次以站立的姿态直视来人,这种感觉既欣喜又陌生,他慌乱地打了个招呼后,视线就开始不自觉地飘来飘去,“那个……此番,多谢你们了。”

那名唤大鹙、小鹙的,乃是两个眉目俊秀的少年,青鸟更是生了一副极好的样貌,蹦蹦跳跳的,还是个身量纤细的小姑娘。她见木子杞一脸羞赧,捂着嘴偷偷笑了笑,愈发衬得眉眼精致如画。

“哈哈哈。”大鹙笑声爽朗,一看就是个直率的性子,“昨夜只有青鸟妹妹现身,我和小鹙不过是在一旁看戏,什么忙都没帮上!”

“哼!她不过是飞了两圈,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小鹙却抱着肩,一脸地不屑。他见青鸟似乎想要说话,十分霸道地捂住了她的嘴,高冷地看着九湮,“烛君若无他事,我等就先行退下了,职责所在,我和大鹙还有青鸟,还需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三危之山。”

“好吧!”九湮笑笑,“几位,再会了。”

“再会!”

三位信使行了礼,转身欲走。腾飞之际,那青鸟却突然溜回九湮身边,腼腆地小声道:“烛君姐姐,其实我与灭蒙哥哥,本是极要好的关系。昨夜我按照你的命令,见了他掉头就走,你是没看到他那副懵怔的样子啊,唉……这让我十分介怀。待事情过去后,还望你代为解释一番,好不好嘛?”

“哦……极要好的关系?”九湮斜了她一眼,有心调侃,“我听闻那灭蒙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却不知你们这极好的关系,又是哪般的关系呢?”

“烛君,打扰了!”小鹙黑着脸返回来,一把将青鸟拎了起来。

“啊啊啊烛君姐姐你记得帮我解释啊啊啊——”青鸟大叫。话未说完,已被小鹙强行变回了鸟身,连拖带拽地消失在了云端。

这边聊完了,那边笙箫和月半手里的馒头也终于吃完了。

月半拍了拍嘴上的馒头渣,跳上九湮肩头:“阿九,我们又不是干不过那只臭鸟,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将它引来直接灭了不是更好?”

“啧……粗鲁!”九湮摇了摇头。

“粗鲁?”月半啐啐念,“杀伐决断,这不一贯是你的风格吗?”

“咳咳,其实我只是想看看,那灭蒙若不是只瞎鸟,怎就真的辨不清人了。”

“辨不清何人?”月半眉头一紧,又忽地一松,急道,“阿九,难道你也怀疑,是国师冒用了他的身份,误导了灭蒙……”

“还用怀疑吗?”九湮白他一眼,“大禹和涂山那点事,至今还被天界的那些散仙们添油加醋,津津乐道。白泽,我是睡了万年,又不是失忆了。”

“哦……所以你是有意将臭鸟送回他身边,想让臭鸟好好地分辨上一辨?”

“不然呢?我何必多此一举,直接灭了不是甚好?”

月半:“……”刚才不是还说此法粗鲁吗?

笙箫听得不解,从旁插话:“阿九,你方才说大禹和涂山究竟是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九湮闻言收声,和月半对视了一眼,各自抬头望天。

“诶?怎么不理我?”笙箫欲上手去拽九湮,却被她扭头瞪了一眼。

“嘘,别说话!”九湮将手指搭在唇边,继续抬头望天,“午时日正,五行属火,趁着此时阳气最盛,我还能带你们破雾而入,若是误了时机,小岚我就不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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