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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青鸟传信(1 / 2)


日头正盛的时候,一辆术法幻化的牛车候在了卿府门外。九湮带着笙箫等人出了府门,回头跟姑射卿拜别。

“卿公子,就此留步吧!”

“昨夜已将所知和盘相告,熟料还是留不住各位。”姑射卿拱了拱手,无奈道。

“和我没关系哦。”笙箫从九湮身后探出脑袋,连连摆手,“是阿九执意要走的,我倒觉得你这里住着甚好,原本还想多多叨扰呢。”

“那你……”姑射卿与她四目相对,欲言又止。

“那你就留在这儿吧!”九湮替姑射卿补充完整,拉着木子杞登上牛车,“我等不相干之人啊,这便走了,不送!”

“呸!重色轻友的叛徒!”月半撅着脸,朝着牛车一跃而上,“阿九等我哦,莫要丢下爱你的半半呐。”

“哎!阿九!”笙箫也连忙追了过去,还不忘回头冲姑射卿摆手,“小肉……卿公子,等救出了小岚,我们再会啊!”

“好。”姑射卿微微颔首,直看着牛车渐渐消失,才转过身,回到了空荡荡的庭院里。

“公子……”一缕青烟从他耳中飘出,化作少女模样,停在他面前。

少女身量单薄,轻如花瘦。树阴下的一低头,模样竟与笙箫有着几分相似。姑射卿看着她,有些出神:“桜,这一次,真的不是梦了吧……”

桜笑着说:“这不是梦,公子,姑娘真的回来了。”

“回来了,是啊……”姑射卿摇头叹道,“就和当初一样,突然来了,又匆匆地去了……”

桜双眉轻聚,复而巧笑安慰:“姑娘并未离去,只是十日之期就快到了。姑娘若继续在咱们府上住着,恐那红狐有所顾虑,不敢行动,方才出去避一避的……公子,姑娘遇上的事情有些棘手,您既放心不下,又何不悄悄跟着呢?”

“不必了,她身边那几个人,身份均不简单,定能护她周全。”姑射卿想了想,正色道,“桜,传令下去,姑射万鬼,皆不得冲撞贵人。”

“是!”桜欠了欠身,化作青烟消失了。

姑射卿抬头,伸手接住一片下落的桜瓣,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这一次,我定要牢牢地抓住你!”

他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微微勾唇,提步抬脚间,身影已快速隐在了纷扬的落桜里……

……

街市上大道宽敞,笙箫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犹豫再三,还是搓着小手开了口:“阿九,其实卿公子真的是个顶顶的好人,你不必如此防他的。”

“哦!”九湮点了点头,从一旁的软垫上抓过月半,拎在了眼前,“白泽,我有说过姑射卿不好吗?”

“没!”月半摇头,在她的注视下格外乖顺,“我们阿九只提到过此人深藏若虚、不露锋芒,从未言明他不是好人!”

“喏,你可听到了?”九湮放下月半,斜了笙箫一眼。

笙箫委屈道:“那你大可再待他温柔些嘛,莫要总是这样凶巴巴的,让人家觉得生分。”

“凶巴巴?”九湮反思片刻,认真道,“那是我长相如此!做不得改变。”

“你又胡说!”笙箫嗔她一眼,“你明明生得极美,只是不愿以笑示人罢了!”

“我何时不笑了?”九湮边说,边对她咧了咧嘴。

“哼!”笙箫背过身,气鼓鼓道,“这才不是笑,这是敷衍!”

“要求还挺多!”九湮嗔她。

笙箫抱着肩,开始说理:“阿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听闻万年前帝俊寿宴,众神齐聚,太子少昊曾用万只蓝蝶博你灿然一笑,你遂以龙骨伞起舞,声称是替荒主苏尧献上贺礼,那日的惊鸿让整个九重天都失了颜色……你如今说自己长得凶,又要让我等大荒神女何地自容?”她越说越委屈,突然想到什么,抬手指了指木子杞,“你明明对小子杞就格外照顾!阿九!我知道了,你原来是个偏心眼!”

木子杞本对笙箫所言很感兴趣,在一旁静静聆听,突然听到自己被点了名,不禁愣在了原地。

九湮看了看木子杞,又看了看笙箫,头疼地扶额:“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她话音未落,瞧见对面的姑娘抽了抽鼻子,好像马上就要挤出几滴泪来了,忙扯出一抹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好了,我的二殿下,此番算我不对,以后我对你还有你的朋友,也都多些耐心,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笙箫见好就收。

“还有我还有我!主要是要对我好!”月半瞧见一出好戏,生怕落下自己,忙蹭了过来,却被九湮冷眼一瞪,又立刻缩了回去。

九湮慵懒地半躺着,取过酒壶摇了摇,眯起眼道:“奇怪,笙箫,这蓝蝶之事你是从何处听得的?”

“哦,是有一次随哥哥去长留,我听那山上的树精说的。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呢……比如朔水河畔,你和刑天哥如何一人擂鼓一人迎战,拂袖间湮灭魔军十万;还有你乔装成男子,如何夺去了那巫咸神女的芳心,害她爱而不得,青丝成白发,一怒之下剃发隐居,至今还在赤水之北苦苦等候……”

“噗!”九湮听她说到这里,终于喷出一口酒来,“这……这也太可怕!”

“啊?什么可怕?”笙箫不解。

“人云亦云,传言可怕!”九湮坐起身,觉得很有必要解释清楚,“首先,朔水河畔并非我一人出战,而是师父早有计谋,命我将神兵天将藏于袖中的乾坤袋中,方才杀得魔军措手不及。而子献剃发,也并非是为我情伤,她在涿鹿之野助战神力战雨师风伯,效仿瑶姬,用三千青丝织就天罗地网拦截了洪水。如此高义薄云的巾帼豪杰,我自是万分欣赏,便将她安置在赤水之北的章尾山后,叫她好生修养。可她如今还在不在那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说到这里,好笑地摇了摇头,饮了口酒,又继续道:“再说回帝俊寿宴吧,那原就是我与少昊打赌,看谁能先在万千蓝蝶之中寻出独一无二的双头鸾蝶来,可我眼见那虫子飞来飞去,实在心烦,便祭出法器将它们尽数收了,不曾想动静太大,搅得云海翻涌,惊扰了羲和腾云而来的圣驾,苏尧见我捅了篓子,立刻将云海裁做素衣,抛在我身上,这才盖住了四溢的神力……所以说,你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就好。这传言都太可怕,皆不可信,不可信啊……”

“够了!不许喝了!”

木子杞见她提起那些往事,眉目生笑,神色里是少见的温柔,突然起身夺过了她的酒壶。

“你干嘛?”九湮手中一空,抬头看他一脸幽怨的样子,懵怔地想了想道,“我……我可是又有哪里惹到你了?”

“哎呀呀,这天上地下谁人不知,钟山烛君嗜酒如狂,如今竟然能有人从她手中夺酒,这要是放在万年前,一准又会被传扬的精彩啊。”月半在一旁啧啧称奇,眼珠转动间,却有煽风点火的嫌疑。

木子杞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将酒葫芦死死地抱在怀里,看着九湮,想象她曾是何等的精彩洒脱,肆意飞扬。

“你,你……”他想问,她在经历那些美好的时候,陪在她身边都有谁。她是否也会讨好他们,就像讨好自己一样,给他们很多,很多的东西。可胸口一痛,像是陷入了一片长久而窒息的空荡,他只觉得浑身无力,半晌才扭过脸,轻轻说道:“你现在身体虚弱,不宜饮酒……”

九湮指着自己:“我?身体虚弱?哦,你可是担忧昨日之事?”她叹了口气,实在不愿被人一再质疑,“都说了,那是个意外,谁还没个站不稳的时候?”

“阿九,你才不是站不稳!”月半又在一旁帮腔,“连渡了三日神力,即便是你师父也会吃不消的,你就别逞强了,还是调养身子,好好歇歇吧。”

“师父?”木子杞再次怔神。

“嗯,我有师父。十方上神,阚族首领。”九湮向他解释,“是我唯一的师父。”

“呵。”木子杞神色愈发怪异,嘟囔道,“你认识的人还挺多!”

“是呀……”九湮的目光忽而松散,声音轻如呓语,“可惜过了太久,很多人都已不在了,独独留下的那几个,也早已形同陌路……”

她说到这里,微微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铜铃轻响,四周只余下牛车车轱辘的声音……

月半和笙箫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都对这种气氛感到不适。月半撑着两只小肉爪,正准备扒在窗边透透气,眼前突然一亮:“停车停车我看见桜花糕啦!”他大叫着,白色的身形瞬间消失在车内。

“在哪里在哪里?”笙箫亦不甘示弱地窜了出去。

车里只剩下九湮和木子杞,两人无声地互盯了片刻,也跟着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长天一碧万顷,泼满了淡淡的青釉,上面涂抹了几片红霞,正巧是最完美的搭配。木子杞走在九湮身侧,瓷青的衣襟交织着蹁跹的红裳,同样是最美的风景。

九湮见路边的姑射百姓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身侧之人,也忍不住望了过去。记忆里玄女喜着青衣,这果真也是极适合木子杞的颜色,清冷而干净,出尘却孤寂。他手执龙骨伞,黑发轻拂,透着几许光晕,伞下的色泽里,脸部线条虽显柔和,却再也没有之前弱不禁风的感觉了。

倒也的确是那种让人看了一眼就挪不开视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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