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兴话糙理不糙，苏杭倒是真听进去了。眼下真正能救他爸的，只有真金白银，其他都是缓兵之计。苏杭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选。好歹这也是一条生路，总比让他老爸横尸街头强。从小到大过惯了被人追债的日子，那帮人的手段，他可没少见识。方才那个看着脸熟的放债人，好像是刘大魁身边的小喽啰。如果他们真的是龙潭帮的人，那么割肾一说就真的不是恐吓。
苏杭知道，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否则，这个无休止的轮回将没有尽头。不过是牺牲一年青春而已，他牺牲得起。
想通之后，苏杭的面色变得坚毅起来。
“我有一个条件。”
“苏杭你疯了！”胡小春匪夷所思的看着苏杭的冲动之举，用力拉扯了他一下，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说！”王永兴脸上流露出欣悦的表情。
“我爸他……”
“兰亭仓库那边还缺一个看守员，包吃包住，工资五千，外加五险一金。有了稳定工作，远离赌档，瘾自然就戒了。你说呢？”
王永兴的安排无懈可击，让人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苏杭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
“哎，等一下。你答应了，我可还没点头呢。”
王永兴的突然反水，令人感到意外。
只见他抱起手臂，又用一副验货的目光上下审视起苏杭来：“这儿工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求也不是一般的高。不是你想做就做得了的。”
“有多高？”苏杭抬眼问道。
“服从。”王永兴挑眉望着苏杭，“绝对服从。你，做得到吗？”
见苏杭不得要领地站在那儿发蒙，王永兴站起身来，走到苏杭面前，围着他绕起了圈圈：“在这里，你只是一个物件儿。没有人权，没有尊严，更没有自由可言。你可能会被不同的主人使用，运气好的话，会被人据为己有。但这样做的费用非常高，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魅力了。”王永兴说到这儿，抬手勾了勾苏杭的下巴。轻佻的动作让男孩满心厌恶，却又用力的压制下去，尽可能不表现在脸上。
王永兴突然收起了玩笑，站定在苏杭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做不到，就要受到惩罚。一旦入场，没得退出，不能逃走。想离开这儿只有死路一条。”
良久的沉默，充满了死亡的气味。苏杭抿紧嘴唇不说话，面上看不出情绪起伏。或许，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已经将自由，尊严，这些他前半生唯一守护的东西置之度外了吧。除了这些，他还拥有什么？连这些都失去了，他还有什么可坚持的？一丝苦笑，在那年轻的嘴角渐渐化开，扯出一抹悲怆的弧度。
兰亭不是普通的会所，背后有谁撑着，苏杭心里有数。王永兴没必要吓唬他，人命对他们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苏杭，也不是被吓大的。
王永兴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递到了苏杭的手上。
“你想清楚了再忙着答复。决定了，就把协议签了，一年期限，到期结束，不拖不欠！”
苏杭接过文件的手微微颤抖着。显然，他很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可是，他无路可选，无路可退。眼下只有这么一条生路，由不得他挑挑拣拣。
苏杭知道自己既然上了这条船，就再也上不了岸。可命运这东西让你往哪儿走，何曾跟你商量过？既然被命运推到了这个地步，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苏杭一咬牙，便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永兴果然没有食言，二话不说立刻让人送来了三百五十万现金。沉重的手提箱，如同少年不能承受的命运。如果他知道等待着他归来的是何等不能承受之轻，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十年后的苏杭说，会。
因为，命运之路，一步都少不了，一步都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