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爷剑指的位置,”南歌顿了顿,以手指心,“我曾深爱的人一剑刺穿了它。他背叛了我,杀了我全族亲人,我恨不得生啖其肉,以解我心头之恨。我日日怨天尤人,砸物泄愤,却也慢慢意识到若不能让自己变强大,仇人便会一直站在我仰望的位置上。”
“我一直不相信王爷会甘于平庸。即便王爷不争不抢,却也不见得觊觎帝位的人会轻易放过王爷。断肠草之毒是谁人所下想必王爷心里也是清楚,毒虽解了,问题却仍旧存在,甚至多打了个死结。王爷有此精力,不若多放在为自己筹划上。”
“其实我留在王爷身边也并非毫无目的,我想借王爷之手报仇。至于我仇人是谁,等王爷是我认定的模样的时候,我自会请王爷相帮。所以王爷,我还能指望吗?”
南歌从未惧过盛沐泽,在两个月的相处中,两人亦主仆亦朋友。她一连串说下来后,便静静等着盛沐泽的回答。她既已将话挑明,若盛沐泽还不给个明确的答复,她明日便会离开王府,另寻良木。
“玉燕死了。”盛沐泽缓缓放下剑,神情无不颓然道。
“……”
南歌从未想过盛沐泽癫狂是因为此事,一时呆怔了住,“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玉燕她……”
她与玉燕虽只打过了几次照面,但那女子的音容笑貌却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与盛沐泽站在一起的时候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盛沐泽明明不在意门第观念,却为何将仍将玉燕留在那污浊之地。
她亦曾就此问过盛沐泽,却只听他暧昧一笑,“这是情趣,你不懂。”
如今他竟告诉她那仿若从九天下凡的女子,死了……
而她竟还对盛沐泽的悲伤报以冷漠的斥责……
“你说得对,若我一味退让只会让玉燕白白惨死。”
“玉燕她……为何会死?到底是谁做的?”南歌不由得也紧了紧拳头,声音亦扬了些。
“太子。”
他与太子私下虽不睦,但面上仍保持着兄友弟恭。此次太子南下江南提前派人告知了他,因此今晨他出门不是去暖香阁而是到碧水湖上安置了一艘船以为太子洗尘,供他享乐。
此次宴请太子,他并未告知南歌,在心里他已将南歌当成朋友,他不想让朋友看到他对太子屈首听命的模样。
而直到月上枝头,太子才与两个手下信步朝碧水湖而来,吃饱餍足的神色中夹杂着得意。
“本宫来迟,叫皇弟久等了。”
“定是途中有更好的景致牵绊住了皇兄。”盛沐泽素知太子的习性,朗声笑道,“皇兄若是觅得好景致可得告知臣弟啊——”
“诶,这本宫倒要说说你的不是了。这牯岭镇既有此等尤物,皇弟将宴席摆在暖香阁便罢,何必大费周章来着碧水湖。”
听闻“暖香阁”三字,盛沐泽心下一“咯噔”,面上仍不露声色道,“那里不过一些胭脂俗粉,如何入得了皇兄的眼,倒不如碧水湖的夜色之美。”
“本宫倒听闻皇弟时常宿于暖香阁玉燕姑娘房中呢,难道皇弟也认为她只是胭脂俗粉?”太子却仍纠结与暖香阁一事,甚至将矛头直指玉燕。
“玉燕不是,”盛沐泽衣袍下的手渐渐缩紧,但他面上仍含着笑,“我已决定下个月初三迎她过府,对我而言她已不再是暖香阁的人。”
“好、好!”太子抚掌而笑,“那本宫就留下来直到喝上你的喜酒为止。”
“臣弟定当恭候。”
两人虚与委蛇了一番后,各自散去已是子时。太子那番别有深意的话一直萦绕在盛沐泽心间,他心事重重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暖香阁附近。而暖香阁的门前聚集了百来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二楼雅间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
百姓见到盛沐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纷纷低首无人敢回答他的问题。
盛沐泽心下一凛,快步朝楼上跑去。玉燕房前围了十几个平日里的“姐妹”,而最里头是青楼妈妈在为躺在榻上的玉燕换衣服。即使是穿上最保守的衣服,却仍掩不住她被人施虐过后留下的青紫,以及她手腕上蜿蜒着的那条可怖的伤疤。
她是在沐浴了时候割了腕,最后血尽而亡。那个生前皎若月光的女子,死状却未能尽美,一双眼睛始终未能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