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我也不瞒你了。”陈侯夫人叹了口?气,“当年之事?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你母亲去得很急。”
“当年虞家男儿都在宫变中牺牲,你外祖父和你的两个嫡亲舅舅都护主而亡。你母亲本就因着?小产而伤了根本,宫变后惊闻噩耗更是忧思过度,开始缠绵病榻。后来她怀了你,因为?身体本就虚弱,所以拼命把你生下来不久,她就撒手人寰了。”
赵若歆点?头:“我从小也是这么?听说的,只除却先头还有个哥哥那段。”
“可我看到?的不是这样!”陈侯夫人恨声道,“当年你母亲小产,我时常都来贵府开导于她。我眼?见着?她自怀了你后,一日?比一日?开朗,不再似过去那般愁肠百结。她本就是将门之女,从小有着?武艺傍身,身子?哪里就会因了一次小产就衰败至此?起码我当年瞧着?,她体魄康健,吃睡都很得宜,绝不是缠绵病榻的模样!”
“那?”赵若歆坐直了身子?,面?露凝重。
“若我猜的没错,你母亲是被人逼死的。”陈侯夫人说,一字一句道:“被高高在上的楚家陛下,给活活逼死。”
“什么??!”赵若歆悚然而惊。
“我知你应是很感激陛下。自你幼时,他便照拂于你,还立你为?皇子?妃,时常接你进宫教养,给予你一个臣子?之女无上的光荣。”
赵若歆点?头:“我的确一直都很感激陛下。”
若不是皇帝楚韶驰的照拂与庇佑,她不会得到?最好的教养,不会成为?京畿众贵女人人钦羡的对象。幼年时,她更是仪元殿里唯一的女学生。一应玩伴,皆是皇亲贵胄。
便是后来皇帝想送她去和亲,她也未曾在心中多有责怪陛下。
毕竟陛下与她非亲非故,所考虑的也是家国大义。陛下想让她去魏国和亲,也不是刻意针对她,而是魏国使臣主动提起。
便是陛下刻意想要送她去魏国受苦,那也是人之常情。
她赵若歆所退亲踹开的,可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楚席轩。陛下培养了她十几年,却一遭被甩了脸色,换谁都要生气。
她对陛下楚韶驰,始终都感激与尊敬,从不曾责怪与埋怨。
“陛下对我这个丧母臣女,始终庇佑良多。”赵若歆说,“若不是陛下,兴许父亲都会早早聘娶继妻,而不是空着?正妻之位十几年。”
“可若本来你就不需要他皇帝的庇护呢!”陈侯夫人恨声说。
她将手中虞柔的遗书重新递给赵若歆,忿忿道:“你也瞧见了,你母亲是将你托付给了我,托付给了安盛侯府。当年你母亲定下婚事?,约好了让我的嫡子?娶她的嫡女,所以才会将虎符托付给我。”
“当年我在贵府做客,你母亲坐在院子?里,就在那凤尾蕉下绣着?花,给你做着?小衣裳。”
“她分明?好端端的,却忽然跟我说自己身子?骨要不行了,怕是不久于人世。央我允了她一桩婚事?,让舟儿与她肚子?里的你结亲,央我将来代她照顾于你。”
“我本就与她交好,又见她这般央求,自是无有不允的。可她一片慈母之心,定下婚事?,又怕你和舟儿相处不来,还怕会拖累于我,就没有与我在明?面?上互换庚帖。想着?待你和舟儿都大了以后,由我慢慢商议这桩婚事?。”
“我不似她这般考虑良多,当时听了她的话后,便想立刻将你和舟儿的婚事?定下来。我家侯爷从前?在军中,也备受虞老将军照顾和提携,自也欣然同?意这桩婚事?。”
“可等我回家准备好庚帖和定亲礼,就再也敲不开你赵府的大门了!”
“你母亲只派人在门房上递话给我,说是病着?,不宜见客。我来了几次,她都搪塞我不见,我便也只好偃旗息鼓。当时还以为?她是一时心血来潮,提了两家亲事?又反悔了,这才羞赧地不肯见我。”
“再后来便是你出?世不久,她又派人去寻了我,说是自己已经不行了,临走前?就想着?见我一面?。”
“我匆匆赶到?贵府,老远就闻见一片血腥之气。进了你母亲的屋子?,果?然看见她病恹恹歪在床上,脸色蜡黄,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她拉着?我的手,让我莫忘了两家的亲事?,千万代她好好照顾于你。而后便将虞家的虎符托付给了我。”
“我问她究竟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她只是摇头苦笑,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陈侯夫人声音愤恨,语调激昂:“歆丫头,你母亲就是被天家,被陛下给逼死的啊!”
“谁不知虞家军凶悍勇猛。陛下初初掌权,皇位不稳,就想着?夺了军权巩固皇位。可虞家父兄皆死在宫变之中,你母亲心中有怨,不想着?父兄拼命打下的基业被陛下给一遭夺了去,就藏着?虎符不肯递交。”
“皇帝得不到?虞家的虎符,不想着?好言好语地劝慰你母亲,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你母亲,想要强令你母亲移交军权。”
“你母亲本就是个倔性子?。她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陛下越是逼她,她就越掩着?虎符不肯交。到?最后,竟然就为?了那虎符丧了命!”
“这些,我都不知道。”赵若歆喃喃道,“从未有人告诉过我这些。”
“对方?毕竟是天家皇帝,哪里有人敢告诉你这些。”陈侯夫人说。
“可,可侯夫人您也是今日?才将这段过往明?白?告诉于我。”赵若歆面?色迷茫,不知所措道:“母亲既然在临终前?替我定下亲事?,侯夫人从前?又为?何不来寻我?”
“这点?怪我。”陈侯夫人叹气,摩挲着?赵若歆乌黑的发髻。
“我那时也年轻,骤然被塞了一个多方?争夺的虎符,也是惶惶不可终日?。我每天都想着?,究竟该拿这虎符怎么?办。虽然你母亲说,她将这虎符送了我家侯爷,可我那时仍是忠君思想,只觉得理应将这虎符上贡给陛下。”
“就在我每日?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你家老太爷去世了。”
“你父亲接连丧妻丧父,整个赵府再三地披麻戴孝,那种?情况我也不好再跟你父亲提儿女间的亲事?,只想着?过这一阵子?再说。”
“后来你父亲很快就料理了丧事?,带着?幼小的你回了祖籍,丁忧守孝去了。你母亲去了,我安盛侯府与你父亲感情也不深,他临走前?便也没有告诉我。这庚帖便又这么?拖了下来。”
“待得你父亲三年丁忧期满,重新复起,我仍是未提前?接到?他回京的消息。只是贸贸然在京城姐妹间的闲聊里,乍然听到?一句‘守完孝的丧妻赵探花回京了’。我那会儿便连忙回府,取了舟儿的庚帖想要去寻你的父亲,将你与舟儿的亲事?给定下来。”
“结果?刚走至赵府,就从轿子?里看见贵府红绸满门,送了一个宣旨的太监出?来。我一打听,说是陛下圣恩浩荡,将方?才两岁多的你许进了天家做儿媳,钦封成了未来的三皇妃。”
“歆丫头。”陈侯夫人拉着?赵若歆的手,含泪道:“你母亲临终前?,对楚姓皇族咬牙切齿。说都是那些姓楚的,害了她的父兄,也害了她。说她只愿自己的父兄没有那般愚忠愚直,这才为?了守护外人而丧了性命。她一心仇恨楚姓宗亲,却没想到?,自己的嫡亲女儿却险些嫁进了楚姓皇庭!”
赵若歆低着?头,久久沉默。
“从前?是伯母懦弱,不敢和那些姓楚的相争,这才由着?你和仇家结了那么?久的亲。”陈侯夫人继续说,“可如今伯母不会再让你跳进火坑了,伯母会履行对你母亲的诺言,代她好好地照顾于你。”
“若是你没有异议,我即刻就请媒人来府里给舟儿与你提亲。”
“侯夫人!”赵若歆急忙抬头。
陈侯夫人看了看赵若歆长裙上大朵大朵绯红热烈的芍药,叹气道:“歆姑娘,煜王不是一个良配。你母亲若是在世,也定然不会同?意你和楚姓男子?结亲。”
“他,他和陛下不一样。”赵若歆低声说,嗫嚅道:“他与陛下只是兄弟,自小就被夺了皇位。他是楚姓男子?里倒霉的那一个。”
“再倒霉,他也姓楚!”陈侯夫人喝声道,“他既姓楚,骨子?里便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歆丫头,你母亲在世时,可是深恨过自己父兄为?了先帝丧命的!对你母亲而言,所有姓楚的宗亲俱都是她的仇人,你难道要嫁给杀母的仇人吗?”
“我,我不知道。”赵若歆痛楚地说。
陈侯夫人放缓了神色,柔声道:“我家舟儿不能说是万里挑一,但我可以保证,你嫁进来后,我和侯爷必定将你视作亲女。”
赵若歆只低着?头沉默。
“罢了,我也不逼你。你再好好考虑看看吧。”陈侯夫人叹气,推门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的赵若歆拿出?袖子?中的凤钗,将它和母亲的手谏放在一起,双手攥紧。
她唤人取过一个匣子?,将凤钗和遗书都放了进去。而后自己深深呼吸了几口?,重新回到?语笑喧阗的筵席。那里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人人面?上带着?喜意,丝毫不见任何愁苦愤懑情绪。
“歆姐姐。”有人唤她。
赵若歆回头,看见了一身宝蓝长袍的楚席平站在廊檐下。
“七殿下何时来的?”赵若歆含笑行了个礼。
“刚来,过来瞧瞧歆姐姐的好日?子?。”楚席平笑着?走过来,挤眉弄眼?地看向赵若歆的发髻:“听闻太后娘娘给歆姐姐送了一枝凤钗,怎么?不见歆姐姐戴在头上?”
“娘娘的凤钗珍贵,我命人好生收起来了,怕万一有个闪失磕碰,会摔坏了御赐之物。”
“歆姐姐窈窕淑女百家求。”楚席平笑着?说,意味深长道:“许是不日?,本殿就要改口?唤歆姐姐叫小婶婶了。”
“七殿下说笑了。”赵若歆仍是笑吟吟的,声音甜美。
“哦?”楚席平挑眉,“那歆姐姐是要嫁给陈钦舟么?,那本殿倒是可以与陈小侯爷争上一争。本殿一个姓楚的,比不了煜王叔,还比不了那陈钦舟不成?”
“七殿下唐突了。”赵若歆冷下了脸色,“世间婚配大事?,皆由父母长辈做主,哪由我一个闺阁女子?亲力自为??七殿下实在不必将嫁不嫁的挂在嘴边。另外陈小侯爷器宇轩昂、壮志凌云,殿下无论才学武艺,恐怕样样都比不上他的。”
“你!”楚席平气结,半晌才忿忿道:“歆姐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殿下还小,而我已经及笄了。”赵若歆放缓了神色。
“我只比你小几天,再过两年也到?加冠了!”
“小几天,那也是小。”
“歆姐姐,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钗子?,作为?及笄贺礼。”楚席平说,苦笑道:“可现在恐怕不适合再送给你了。本来今日?母妃也不让我过来,我还是偷偷溜出?宫来看你的。”
“臣女谢过七殿下厚爱。”赵若歆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歆姐姐,若你愿意,你现在就跟我进宫去求父皇赐婚吧。”楚席平急急地说,上来拽赵若歆的手:“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七殿下果?然还小。”赵若歆拂开楚席平的手,面?带端庄微笑。
“我不小了!你别老拿年龄来搪塞我。”楚席平喊道。
“既然如此,那有句话臣女想说很久了。”赵若歆站直了身子?,直视楚席平的眼?睛:“那个香雪,你也曾对她说过喜欢。”
“谁?”楚席平疑惑。
“就是怀了你的孩子?,却被你以大婚前?不得有庶子?降临的借口?,给活活打死的那个小宫女。”赵若歆轻声说。
“一个宫女而已,死就死了,也值得你拿出?来说事?。”楚席平面?露臊意,他看着?赵若歆冷然明?艳的面?庞,忽而恼羞成怒道:“歆姐姐这般说我,你就是什么?好人么??”
“嗯?”
“别以为?本殿不知道你那三姐最终去了何处。你说我打死宫女,可你们女子?何尝不是水性杨花又攀权附贵?就说歆姐姐你,吊着?我和三哥不说,还转头又勾搭上了陈钦舟和煜王叔,就连近日?被父皇追寻到?踪迹的那个刺客,就是装成汝平王领队的那个,听闻他也在四处打听歆姐姐你的喜好!”
“歆姐姐你,可真是好手腕啊!”
赵若歆面?无表情,她定定地看着?楚席平道:“七殿下醉了。”
“本殿没醉!”楚席平忿忿然。
然而赵若歆已经唤过府里小厮:“七殿下醉了,你带人好生将殿下送出?府去,让他早点?回宫里醒酒。晚了的话,想是淑妃娘娘要降谕责罚的。”
楚席平再艴然不悦,赵若歆也已经走远了。
及至筵席,看到?了安盛侯府的人来向她辞行。赵若歆跟着?婢女到?了堂前?大门,看到?安盛侯府的车架已经来了,陈侯夫人正站在马车前?笑着?等她,陈小侯爷身姿挺拔地伫立在一旁。
见她来了,陈侯夫人慈睦道:“席间多饮了几杯酒,现下有些乏了。不想趁着?筵席散去人多再走,到?时马路堵着?不方?便,就先行向你告退了。还望歆姑娘莫要怪罪。”
“怎么?会?”赵若歆笑道,“侯夫人今日?能来给我加笄,歆儿已经是感激不尽。”她朝站在旁边的陈钦舟行了个礼:“之前?宴里没能瞧见小侯爷,小侯爷安好。”
陈钦舟略略点?了个头,态度生疏。
“这孩子?,见着?姑娘总是这般夹生!”陈侯夫人不悦地拍了下陈钦舟的脑袋,又亲切地拉着?赵若歆的手道:“等闲了,就去我府里找我玩。我家园子?里的花开得正繁盛,也结了好多的果?子?,远远望去金黄澄澈一片,很是喜人。到?时我给你办个诗会,咱们娘儿俩一道共赏。”
赵若歆含笑应了,目送陈侯夫人和陈钦舟上了马车。
马车棱棱远去,清脆的蹄掌踢踏着?黛色的石砖路,车檐下的驼铃摇摇曳曳,发出?好听的泠泠声响。
车厢里,陈钦舟不悦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刚才与赵姑娘说什么?娘儿俩?这般胡乱说话,被外人听了指不定要乱嚼什么?舌根。”
“怎么?就是胡乱说话?”陈侯夫人说,觑着?自己儿子?的脸色,悠悠道:“等你们成亲后,我和她可不就是娘儿俩么??”
“母亲快别说了!”陈钦舟连忙打断陈侯夫人的话。“我怎么?会与赵姑娘成亲?”
“你怎么?不会与她成亲?”陈侯夫人不虞,“你莫不是看了太后今日?来给她加笄,还给她送了那根簪子??我且告诉你,你大可不必将太后此举放在心上,歆丫头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她断不会嫁给那劳什子?煜王。”
“许是赵姑娘就仰慕煜王那等英勇的人物。”陈钦舟说。
“煜王英勇,我儿就不英勇了?”陈侯夫人戳着?儿子?的脑门,哼声道:“我总是教导你,莫不要将他们楚家看得高贵了。那煜王不过是时运好,带兵赢了几场仗罢了,也值得你这般钦佩。将来等你自己领了兵,不见得就比煜王要差到?哪里去!”
“是我自己不喜欢赵姑娘!”陈钦舟躲过母亲戳过来的手指,急怒地大声喊道。
“嗯?”
陈钦舟别过头,放缓了神色,朗澈的声音里满是颓丧,挺拔的身躯也蔫蔫的没精神:“我对赵姑娘没意思,母亲以后不要再提结亲的事?了。”
“你对她没意思?”陈侯夫人冷笑,“你对她没意思,你会每日?天不亮就爬起来朝赵府学堂跑?你对她没意思,你会日?日?练字到?深夜?那四书里的孟子?,十几年了,你都只读到?梁惠王下篇。来赵府以后,只手腕被掰折的那一夜,你就把全书都给背了下来。你告诉我,这是你不喜欢她的表现?”
“母亲!”陈钦舟面?红耳赤。
“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的心思瞒不过我。”陈侯夫人说,“我今儿还把话撂在这里了,你的嫡妻之位,就只能是她赵若歆一人!”
“天下女子?何其?多哉,母亲缘何非要让我迎娶赵家姑娘?”陈钦舟气愤道。
“你朝我嚷没用。”陈侯夫人不紧不慢地说,“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有本事?你也朝他嚷去,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我不想同?母亲分辩。”陈钦舟说,“停车!”
他自掀了帘子?出?去了。
“你去哪儿?”陈侯夫人喊道。
“我去找人蹴鞠去!”陈钦舟头也不回,夺了仆役的马匹走远了。
“又耍小孩子?脾气。”陈侯夫人嘀咕了一声,命车夫重新上路了。
她的贴身女使嬷嬷上前?两步,隔着?车帘劝说道:“世子?爷不过是少年心性,夫人何必和他置气?”
“他都加冠了,还少年心性!”陈侯夫人恨声道,“还有我哪儿是和他置气,我这都是为?了他好!”
“许是世子?爷就不喜欢了赵家姑娘。”李嬷嬷说,“少年的人喜好从不长久,跟风儿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兴许世子?爷从前?是对赵家姑娘有些好感,但如今早已就散了。夫人若是强逼着?他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是为?难。”
“他若真不喜欢就好了。”陈侯夫人说,“他那眼?里心里,分明?都还盛着?歆丫头!我倒但愿他只是因为?不喜欢,才说着?不想结亲。可他如今分明?是情根深种?,才会说出?这般口?是心非的话语,去成全歆丫头和那煜王,来伤却他的自身!”
“世子?爷竟然如此?”李嬷嬷惊呼。
“可不是?”陈侯夫人恨恨道,“原先也没人去注意赵家姑娘身上的裙子?,都以为?是寻常花色。可太后过来这么?一提示,但凡有心之人,都会对那裙子?上的芍药回过神来。”
“你听听她怎么?唱的,一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真是笑话,一般人谁会在及笄礼上给女孩儿唱那出?嫁才用的梳头歌?她这般明?晃晃,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相中了歆丫头,想让歆丫头嫁给她儿子?。还喊我叫陈氏,呵。”
“舟儿看似大大咧咧的憨直鲁莽,可他素来比谁都要心细如尘。他定是听了太后这般明?晃晃的话语,就从那裙子?的芍药花上联想到?赵家姑娘与那煜王两情相悦了。一个是他敬佩的偶像,一个是他心爱的姑娘,他谁也不想辜负,就只去辜负他自己了!”
“试问这天底下当娘的,有几个忍心看到?自家儿子?如此自伤?”
陈侯夫人面?色忿恨,声音激昂。
李嬷嬷只得好生劝了,让自家主子?不那么?气愤,免得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陈钦舟驾着?马匹,一路直奔城外西郊的五军大营。五军大营戒备森严,处处旌旗阵阵,猎猎风响地高挂着?金线织绣的陈字。
“虞叔,我来找你蹴鞠!”陈钦舟冲进大营,在一处高大巍峨的军帐前?停下,高声唤道。
帐子?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四十上下,身披铠甲,面?相憨厚。
见着?陈钦舟,男人便朗声大笑,用力给陈钦舟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捶着?陈钦舟的肩膀道:“你小子?怎么?会来?今日?不是歆姑娘的及笄礼么?,你跑军营来做什么??”
“来找你蹴鞠。”陈钦舟熟门熟路地将马匹缰绳递给旁边的小兵,含糊道:“快找些人来,与我痛快淋漓地大战一场。”
“怎么?了,不高兴?”虞敬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陈钦舟的神色:“那面?具她不喜欢?没道理啊,女娃娃家的,不都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么??”
“我没送出?去。”陈钦舟说,掏出?怀里捂得温热的鎏银面?具,轻轻描着?面?具娃娃上笑盈盈的弯弯眉眼?。
“你啊,真是烂怂!出?门在外可别说我是你的师傅!”中年男人朝地上唾弃了一口?,一把夺过陈钦舟手里的娃娃面?具细细打量:“这么?好的面?具,挑了那么?久都不敢送出?去,真是怂包一个!是怕她不喜欢,还是怕她不答应跟你乞巧节出?来?”
“哎,虞叔你别给我弄坏了!”陈钦舟急忙夺回娃娃面?具,拿袖子?反复擦拭被中年男人碰到?的地方?。
“瞧给你金贵的。”虞敬酸溜溜的,指着?大营门口?道:“你既这么?珍惜,就抓紧给人送过去。男子?汉大丈夫的,别这么?烂怂婆妈!”
“她心里有人了。”陈钦舟喃喃道。
“什么??”
“她心里已经有别人了!”陈钦舟低吼。
“哦?”虞敬眼?神微变,不动声色地抱胸问道:“她心里那人是谁?”
陈钦舟嘴唇蠕动了半晌,最终痛楚地喃声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
“哈哈,没事?儿,心里有人你把她追过来就是了。此前?她不也喜欢三皇子?么?,有什么?的。”虞敬一把搂过陈钦舟的肩膀,朗声大笑道:“走,不是要蹴鞠么?,本将这就陪你小子?战上三百回合!”
“她也喜欢蹴鞠。”走至半路,陈钦舟忽的道。
“什么??”
“虞叔,她也喜欢蹴鞠!”陈钦舟说,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个赢了我的赵麻子?,就是她假扮的。她是蹴鞠高手,我最想找个会蹴鞠的女子?成亲了。”
“她竟是赢过你的赵麻子??”虞敬也惊了,好一会儿才用力拍着?陈钦舟的背,欣慰大笑道:“不错,有老将军的风采,是我虞家的人!”
陈钦舟被中年男人拍得直咳嗽,眼?泪都咳得飚了出?来。
“虞叔下手可有些轻重!”他恼怒道。
“我就是过往对你下手太知轻重了,才让你蹴鞠都输给一个姑娘家!”虞敬说,嫌弃道:“不是我说你,换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