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清现在不想理?这个心智退化到大概只有三岁的妖皇陛下。特别是明白这还?是另一个自己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令人?开心。
她视线在下首逡巡一圈,总算看见了这几日?都?没什么功夫去?见的江非。见他这模样过得还?不错,黎清清也?就暂时放下心来,冲他微一颔首,就收回视线。等过段时日?,凤襄把妖界收拾利索了,就该让这小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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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宴厅的正中央,上前进献礼物的众妖视线都?似有若无地落在黎清清身上。
妖皇在侧,他们并不敢直视黎清清,但如此正是庄严的场合,妖皇却让一个人?族的女子?与他并肩坐在主位,这甚至是比那?日?同乘更为明了的宣告,不禁让人?猜测,那?人?族女子?到底有什么惹得妖皇如此重视,而下首已经有不少美艳女妖脸色开始不对起来。
黎清清当然察觉了这气氛,她心底无奈至极。
她其实是拒绝凤襄带她来的,毕竟是妖族的宴会,她并不想把自己的人?族马甲掺和进去?。
“你有那?个资格。”
对凤襄而言,这就是一句“不管是哪个他都?可以立在妖族之巅”的中二语录。
但对于其他妖……
黎清清一点都?不想回忆,凤襄说这话时妖殿内侍立众妖到底是什么个神情?。
大概就是,这个人?族女人?平平无奇、到底有什么可以魅惑主上?她觉得自己大概被当成妲己褒姒之流了。
总之,明明她才是主号,但黎清清还?是很没尊严地被这么打包带到了宴会现场,还?被强行摁在了主座上。
并不想做出什么以人?类之身插手妖族内务的事儿,黎清清只好?假装自己是个花瓶,从宴会开始就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无视了下方或是好?奇怀疑或是不屑嘲讽的视线。
但是好?像另一个马甲和她不是同一个想法,看似对下方的情?况并不在意,不管是妖族的臣服,还?是献礼他全然不为所动。
反倒是频频转头询问?她,“喜欢吗?”
黎清清:“……”
这种各大妖族前来进献贡礼的场景对凤襄来说司空见惯,他不在意也?是正常。
甚至连这会儿询问?她的原因,黎清清都?有点明白。不同的马甲性格微妙不同,喜好?自然也?不一样。既然都?是自己,那?就没必要客气,直接问?就是了。
但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
意识到下面?注视她的视线一下子?就火热起来,黎清清面?无表情?地对视回去?,试图让他停止这给主号拉仇恨的行为。
——凤襄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妖的想法,但黎清清……好?吧,说实话也?不是非常在意。
是以,两相对峙,最后?是黎清清败下阵来。
……
这是妖皇苏醒后?第一次接受觐见,各族所携贡礼自然不是凡品。
深海鲛珠、万年玉髓、灵木仙露……各种千年万年珍稀材料甚至都?只能沦为陪衬。
但这些稀世珍宝好?像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坐在最上首的美人?——纵然在妖族的审美里,那?人?族女性也?是极其美丽的——看着这些东西?,就好?像寻常路边石块一样,莫说露出笑意,她眼中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让人?不由怀疑,到底何种珍宝才能惹得美人?垂顾。
黎清清还?没发现,因为自己的面?无表情?,宴上的气氛越发凝重,献礼者早不像最开始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是忐忑地觑着她的表情?,试图揣摩她的心意。
在凤襄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这场宴会的主角无知无觉地换成了另一个人?。
他往后?靠了靠,给自己倾了杯酒,那?双鎏金的眸子?中泻出点趣味盎然的笑意,又带着些“果然如此”的了然——毕竟是他/她啊。
与这逐渐绷紧的气氛格格不入、并觉出不对的,大概只有在场的另一个人?族,江非,他甚至有种误入凡尘界戏园的荒谬感。
他看着最上首并肩而坐的一对璧人?,只觉那?即视感越发强烈。
——这算什么?
古昙国国君旸暴戾恣睢、凶名远播,但却有一极爱宠妃。《昙志》载“九重高台以贮,美衣华服以娱,穷尽天下奇珍,博之一笑”。
旸虽亡国,可这段故事却流传下来,和那?些枭雄美人?帝王将相的故事一同写成了戏折子?,在梨园代?代?传唱下去?。
那?模糊久远的记忆里,他闲极无聊,也?趴着房梁听过一两曲。但是却不似今日?,他像是亲眼见证了,君王如何以天下珍宝以博美人?欢心。
看着又一使者献礼后?又退下,那?荒谬的感觉愈甚,几乎到了滑稽的地步。
但……那?可是阿清,江非肯定她不是、也?绝不会愿意做什么“宠妃”。
他不由想起了初见那?次——
白衣仙人?倾身抱起少女,那?一瞬的温柔神色,让九天之上的谪仙落入凡尘。无需言说,任谁看见了那?一幕,都?知道他们之间经历了如何的刻骨铭心。
可却没有结局。
他脑海中不由掠过一幕幕破碎的回忆:少女那?句“去?寻一人?”的坚定神色、从剑冢出来时的失魂落魄、镇魔峰上远眺时的沉默孤寂……
就算不知道“魂契”之事,也?能看出她的执着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