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侧门转进院落间的窄巷,寂静的空间里仿佛只有脚步轻微的回响,江鸿瓒却察觉到了羿安的情绪不对劲。
“有什么话就说。”江鸿瓒头也不回说道。
羿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卡在喉咙里的话斟酌又斟酌,好一会儿才讷讷挤出声音:“主子,动手不好......”
不喜欢的话,像之前那样继续冷着就挺好。
江鸿瓒脚步一顿,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而心念一动,恍然明了。这是什么乌龙!
“王妃想学武,本王只是试试她的身手。”江鸿瓒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幽幽道:“本王就是再混账,也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动手。”
而且,他在心底默默补了句:本王不混账,那个女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用手臂拦阻她侧踢过来的腿,现在前小臂还在隐隐作痛呢!
羿安愣在当场呆若木鸡,很快回过神紧蹭着小碎步跟上,嘴里忙不迭请罪。苍天哟,这个大乌龙,简直要了他的亲命了!
荣欣堂花园里,知道乌龙真相的采青也差点被要了亲命。不过,和羿安不同,她是被羞窘的。就着暖房里的水洗了把脸,采青顶着勉强还能撑开一条缝的核桃眼跟随唐锦回了正房。
这日傍晚,羿安溜到前院医署要了一瓶化瘀膏,不多时,王爷和王妃不知为何大吵了一架,甚至还动了手的消息在王府下人间迅速传开。
春熙阁内堂浴室,婢女淡月一边替周月娥擦背,一边将这个传闻当做笑话说给她听,语调明快,显然心情不错。
她也是跟了姑娘很多年的婢女,但始终被宝音和邓嬷嬷打压着,自从她们出了事,淡月才终于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畅快感。
周月娥的反应却并不如淡月所意料的那般幸灾乐祸,只淡淡哼了一声。其实,她对淡月并不太看得上眼,轻浮、虚荣,得失心又重,委实不是个可堪大用的材料。奈何宝音和邓嬷嬷乍然出事,眼下能用的只有她了。
“密信送出去了吗?”周月娥问道。
淡月忙答道:“赶在天黑前趁机送出去了,顺利的话,小半月就能送到大姑娘手里。”
周月娥嗯了声,让她暂且退下,放松地沉身浸泡在热水里,脑海里的神经却依然紧绷着。
那晚的夜袭来得太过突然,惊骇之下她方寸大乱,事后细细回想,总觉得其中蹊跷颇多。尤其在确定宝音和邓嬷嬷生还无望后,一股巨大的违和感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让人如芒在背,不得安宁。
几经推演,她觉得最大的可疑之处就是自己给唐锦下毒露出了马脚,江鸿瓒调查毒药,查到了宝音和邓嬷嬷的头上......
有人不想江鸿瓒继续查下去,因此断了宝音和邓嬷嬷这条线。
知道落黄泉的出处,又有能力发动夜袭刺杀......
周月娥生生打了个激灵,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如果自己的怀疑是真的,那个人就真的太可怕了!
浩穹院书房,羿安熟练地将药膏涂上江鸿瓒的前手臂,力道适中地揉着,心里的惊叹依然没有完全消退。啧啧啧,看看这淤痕,王妃瘦归瘦,还挺有劲儿,是练武的好材料。
江鸿瓒一眼看穿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当即咬牙做了个决定。
此时,门外传来高崇安的声音,说是有急事禀报。
江鸿瓒看着他一脸凝重走进来,收回手臂示意羿安先停下,问道:“什么事?”
高崇安将封了火漆的信封呈上,道:“这是周侧妃身边那个叫淡月的婢女偷偷送出的信,收信人是平王妃。”
江鸿瓒听到收信人顿时眸光一沉,接过信三两下拆开,飞快浏览过内容,眼波微动,沉吟片刻后又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递给羿安,道:“给王妃送去。”
羿安下意识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现在?”
江鸿瓒笃定地嗯了一声。
羿安不敢怠慢,忙接过信马不停蹄奔向荣欣堂,心中暗暗祈祷,王妃千万别睡这么早。
或许是哪位游神闲晃的时候听到了羿安的祷告,当他跨进主院时,正房的西暖阁还亮着灯。
经过傍晚新流言的加持,府中暗地里对王妃的不满加速发酵,存在感接近透明人的甘棠如同一张细密的网,默默收集着信息,这会儿正事无巨细地向唐锦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