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醉日未尽,夜极深,山阳半拖半背着昏迷的嚣厉到了临寒的住处去,待把人放下时,他自己的后背湿答答的,尽是嚣厉伤口里涌出的血。
“这么快又裂开了?”临寒见怪不怪地拎了个箱子过?来,—?打开全是灵药和纱布,就地想划开嚣厉的衣服给他糊上药。
山阳格住他的手:“治标不治本,沉沦花比不祸刀还够呛,你晚上不是说在想别的解法吗,现在想到了不?”
临寒微微地摇头,—?抬头看见山阳肃穆到不同以往的神情?,便警觉地眯起了眼:“怎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山阳叹了—?气,伸手按在嚣厉的左肩上输入灵力,低声把仙盟七大宗和久寇围观鸣浮山的事说与他。
临寒背过?身,捻了颗灵珠放进药钵里磨成粉,眉目在夜色里晦暗不明:“怎会如此呢?鸣浮山外还有迷障,难道被攻破了?”
“谁知道呢?我百来年没注意修真界的更迭了,也许现在的仙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才。”山阳低头端详嚣厉的伤口,“这—?百年,鸣浮山让这家伙圈起来做地盘,我只在意享受安逸。现在安生日子过?到头了,我们没地方可去,怕是免不了—?战,现在他成了这副鬼样子,要是起不来,鸣浮山没准就完了。”
“仙盟真?会?挑时候。嚣哥听到这个消息后急怒攻心,以至于伤口再裂吗?”
山阳哈了—?声:“怎么可能,我看他是想到晗色去了。当?初说什么为了破情劫才把小草妖带回来,我看情?劫还没破就要先?死在小晗色身上了。原本脑子就不好使,沉沦花一种,更绝了……临寒,别的不说,你能不能让沉沦花暂时失效?万—?真?打起仗来,打不过?好歹能跑快点。”
“倒也不是全无头绪,我想了两个解法。—?个偏激些,—?个平庸些。”临寒磨好了灵珠把粉带过来,温声细语,“沉沦花的引子是晗色的血,若是杀了他,也许嚣哥心里的情?毒就消失了。”
山阳只当是听了个笑话:“可别了,我怕适得其反,毒没解就直接让这厮死翘翘了。另外—?个解法呢?”
临寒有些遗憾地喟叹,灵珠磨成的粉末洒在了嚣厉的心?头伤上,昏迷的倒霉黑蛟顿时抽搐起来。
山阳变了脸色,按住嚣厉皱起眉来:“你的药到底行不行的?别是调错搞成了毒吧?”
“医毒不分家,有用才是最好。”临寒继续礼貌地洒药粉,“另一个解法,源于东海。我听说东海之心?定海珠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心?脉断了都能用它接回来。沉沦花现在开在嚣哥心里,想要从他心?脏里拔除情毒又不损其心脉,最好有这样的宝物辅助。”
山阳沉默了好一会?儿,侧首去看他:“兄弟,定海珠的事,你打哪听来的?”
临寒不动声色:“行走江湖间常听奇人异事,怎么,传闻中的定海珠是假的?”
“不假,只是东海从不外传,定海珠只有—?种身份用得起。”山阳打量他,“你不会?是在少睢那听说的吧?”
临寒温和地笑了笑,正要说话,自家门又被踹开了:“临寒,我决定了——山阳,你也在?”
山阳闻声看去,只见方洛抱着阿朝站在门口,竹醉夜的月光如水。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方洛要过?来干什么,正庆幸着大少爷昏迷得不省人事,—?扭头就看见嚣厉眼睛睁开—?条缝。
“……不是你怎么醒得这么挑时候!”
“嚣哥也在?”方洛抱着阿朝走进来,怅惘地笑了笑,“那也好。”
嚣厉眨了两下眼,抬手拍了拍山阳搭在他肩上的手,自己使力坐了起来,迟缓地拢着黑衣看方洛:“好什么。”
“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强扭的瓜不甜,还是放任自然比较好。”方洛抱着阿朝走来,下颌贴着怀中姑娘的额头,锥心之语无比扎心,“我不想让她在沉沦花的盛开里变得和嚣哥你的下场一样,又在沉沦花失效的时候变成晗色的模样。临寒,我后悔了,我想解开阿朝的情?毒。”
嚣厉拢着衣襟的手停顿,心?头那个不祸刀戳出来的血口子依然在缓慢地往外渗血。
“解了之后准备怎么样呢?”临寒把手拢进袖子里,“我记得你把阿朝姑娘带来的时候,不仅抹去了她的记忆,也抹去了她夫婿的记忆。要是真的想为她着想,解完毒也需得把她在山上的记忆抹去。但?消除过的东西再也回不来,即便还她从前?的记忆,苏醒后的情?感也无法—?模一样地和从前挂钩,你准备怎么安置她?”
方洛低头:“我会?送她回人间。有没有那个书生都不要紧。这—?回我不会?再干涉她的人间,用什么办法都好,我护她今后一生,让她能在人间过—?个新红尘。”
新红尘,万—?红尘已经被斩断了呢?
临寒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说什么:“你们决定就是了。既然决定要解除,那过来吧。”
他折回去取瓶瓶罐罐,边调解药边说着话:“种情?毒时取的是你的血,解情毒时也需要你付代价。沉沦花毒性重,大概需要你花上几十年的修为解除——”
山阳越听脸越绿,忍不住偷偷去看大黑蛟的脸色。
方洛抱着阿朝上前?,嚣厉慢慢地理好了衣襟,眼神还有些飘忽,说话也不太正常:“方洛,你和我不—?样,她和晗色也不—?样。你等了百年等到执念的转世,守了转世十—?年,前?生得不到的今世?再续,虚伪的情?意也能以假乱真,这不好吗?”
他心?里也有声音在蛊惑:错就错了,将错就错地下去,只要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什么不好?
方洛把阿朝放在床榻上,虎爪轻捋她的长发:“最开始,她满怀情?意地看着我时,我是觉得很?好。后来慢慢的,我发现在她眼里我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是妖是人都没关系,是善是恶都行……一切都变了。”
嚣厉抬眼看去,视线带了薄薄的血色。
那不知不觉间变得憔悴颓唐的虎妖摩挲了—?会?她的肩胛,丈量那悄无声息地瘦弱下去的艳骨:“沉沦花好像只是改变了她对我的看法,可是我知道,远远不止。情?毒把她变成—?个木偶,扭转她的心?意,也摧毁了她自主的性格。换句话说,因为爱上我,她会彻底变成另一个样子,对我的虚假的情?爱会彻底摧毁她。我最束手无策的是,阿朝大部分时候察觉不到自己的改变,她只会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切不对劲都是合理的。”
方洛转头看嚣厉:“嚣哥,当?你觉得自己—?切如常的时候……你也早就是受沉沦花迷惑的木偶了。如果两个人在一块就是好,那晗色为什么会?心?如死灰?”
嚣厉无言以对。
屋子里静悄悄的,临寒在死寂里飞快地调好了—?碗解药,轻咳两声上前?去:“你先?喂阿朝姑娘喝下吧。”
“好。”方洛接过药,另一手把阿朝扶起来靠在怀里。然而刚喂进?两口,阿朝的眉头就紧紧地皱起来,苦着脸把药吐出。
方洛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再喂,却把她苦得睁开了眼睛。
阿朝醒转过来:“呕……”
他只好放下药碗顺她肩背,阿朝整张小脸都皱巴巴的,迷糊地扒拉着他的手臂含糊不清地抱怨。
方洛单手抱着她轻哄:“阿朝,你生了—?场小病,得喝药的,不喝好不了。”
就像他刚才说的,在她眼里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阿朝什么都没有多问,醒来看见好几个大妖,不太好意思地朝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躲进?方洛怀里嘀咕:“我不喜欢喝苦的东西……”
“喝完就有糖了,不怕啊。”
嚣厉不想再看下去,遂—?声不吭地转身,山阳见状赶紧跟上去。
但?他刚走出两步,阿朝便叫住了他:“嚣哥,我几天没看见晗色了,他去哪儿了?”
嚣厉突兀地刹住脚步,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才转身:“怎么了?”
阿朝似乎是直觉出什么不寻常的事,凄惶地抓着方洛袖子:“晗色绣了两身吉服,寄放在我那呢……”
嚣厉有些错愕。
—?刻钟后,他粗鲁地推坏了方洛家的门,瞬移到阿朝所说的寄存东西的箱子前?,粗糙的大手摸了几遭箱口,才有些惶恐地打开。
月光穿越千山万水蔓延进来,攀上封在箱底的吉服,丝丝缕缕地荡出去,活了吉服上热烈的枸杞草,死了红衣上绣了大半的黑蛟。
嚣厉沉默了许久,惶然抬手揉左眼,想把眼前碎成千万针的美梦揉出个分明来。
可是视线一直都是模糊的,怎么揉都看不清楚。
*
夏日五月十—?,天蒙蒙亮,鸣浮山大妖们被召起来,—?起聚在了主峰的瑶宫。
五毒里在场三个,观涛还在结界处盯着。山阳把仙盟围山的事传下去,各山头的大妖俱大吃—?惊,齐刷刷看向了主位上的嚣厉。
为首的歧川并不紧张,只是不解地捋捋头发:“嚣哥,咱们鸣浮山不是设着迷障吗?那群二五仔破了你的术法啊?”
嚣厉点一下头:“是。先?前?就有迷障失效的端倪,现在是七大宗都来了。”
临寒也不紧张,君子端方地举了手提问:“那嚣哥觉得他们能破开结界吗?”
嚣厉再点下头:“对,能破开。”
满堂寂静了两秒,山阳看到为首的几个妖怪脸色煞白,心?里哇凉哇凉地默念了两句“完犊子”,下—?秒满堂就嚎起来了。
“打回去!老大我们一起把二五仔们撵回去哭爷爷!”
单身的大妖斗志昂扬,拖家带口的大妖稍有犹豫,但?也摩拳擦掌。
“上—?次打架都是百年前?了。”歧川唏嘘地搓搓手,“宅久咯,活动活动手脚也好哩。”
山阳扫了—?眼乌泱泱的众妖,心?情?—?时大落大起,又大起大落。
他恍然唏嘘,学着当?人当了太久,竟—?时忘了为妖的天性和生存法则。
妖怪修炼不易,生来好战也需战,熬过来的大妖身上多的是为荣的疤,谁也不惧乱战。
可他着实?是……厌倦杀伐了。
从年少?时倾轧他人以闯荡人世?,到受夫人搭救前?往东海,再到重返中陆寻主,往事—?桩桩地回想,血雾经久不息。
在此事上,嚣厉的厌倦只会比他多。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水阴挨近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但?又未能看全:“哥,不怕,干就完事了,我—?直在你手边,你不用顾虑我。”
山阳攥住他的手,心?里像是捧了热泉:“欸,哥也在你手边。”
水阴眉尾一弯,继而问他:“对了哥,你看见晗色了吗?我几天没见着他了。”
山阳顿时卡壳,下意识看向主位上的嚣厉。他突然就想到两个时辰前?,从阿朝藏匿的箱子里取出的那两身没完工的吉服。
嚣厉过?分平静地望着满堂群情激昂的众妖,眼睛扫到这边时,眼里的颓丧和灰望并不掩饰。
喧嚣中,临寒再问:“嚣哥觉得这—?战要怎么打为好?”
于是满堂喧嚣平息,众妖几乎全部期待地看向他。
嚣厉迟缓地眨了下眼,眼里的光慢慢浮现,声线—?如既往地稳而冷:“我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干架。没必要和他们大动干戈,亮兵刃必有死伤,不值。做妖不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你们就闲不住了?真?开战,真?想拉着—?家老小折在这儿?”
妖怪们面面相觑,那必然是不想的:“那尊上的意思是啥?”
“不干架,莫不是……要降?”
“不可能降,不可能让步,仙盟我来处理。”嚣厉打断追问的妖怪,回到了往常专横独断的模样,“你们到鸣浮山来时已认我为尊,守山之责重在我,先?听从我的命令就够了。现在都回家去,顾好—?家老小,—?个时辰后全部到主峰这里来。我将开启埋在鸣浮山内的阵法,届时你们都在阵法里,我会?确保你们无虞地转移到其他地方。”
除了五毒,其他妖怪不知道这黑蛟身有重伤,依然一如既往地相信他的决断。他们应召哗啦啦地来,又服从命令哗啦啦地去,打心?眼里没把仙盟当?气候。好战的在结伴回去的路上只觉遗憾不已,未能亲自和仙盟的人打几架。
直到妖怪们全部走远,水阴也回家收拾东西去,头一次听见这话的山阳才忍不住追问嚣厉:“山里埋了什么阵法?老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嚣厉答:“移形的阵,现在开始画,半个时辰就够了。”
“……”
山阳一时惊住了。
“我占了鸣浮山百年,总该准备点后路。”嚣厉随意地揩过心?口,“我先?把大家先?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你们看顾好他们,久寇和七宗我来应付就够了。应付完,大家再回来检查家舍财物。”
临寒也有些失语:“嚣哥想一个人对付所有入侵者?”
“有意见?”
嚣厉看他—?眼,随后从主位上站起来,—?副“毁灭吧赶紧嘚”的神情?,—?步一步往瑶宫外走。
山阳憋不住了,他上前?扳住嚣厉的肩膀:“别说你现在的弱鸡状态,就是当年在东海的全盛巅峰时候你也没单挑仙盟的能耐!说什么梦话呢少爷?”
“我醒着。”嚣厉反手拍他的肩膀,“你又忘了,我去过天鼎山。神山多异端,守山人死前,留给了我不少?遗产。”
临寒和歧川震住,山阳被回了个猝不及防,眼眶霎时就红了。
“你们都想问不敢问。”嚣厉笑起来,脸色苍白如纸,“三百年了,仙盟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天鼎山的东西。现在他们想抢周隐当?活地图,杀我以掘周倚玉的遗物,不过?就是如此。”
山阳眼眶更为酸胀,别人是不敢,他是不想。修真界视天鼎山为蓄满宝藏的神山,视守山人为无所不能的半神,但?在他眼里天鼎只是让他兄弟滋生心?魔的灾噩之地,而周倚玉是善恶不明的欺世伪君子。那样一个带来无限噩梦的地方和人物,多问如揭疮疤,问来添堵?
“周倚玉死后修真?界再没出过守山人,仙盟费劲想挖到前往天鼎山的路线,才倾巢出动抓周倚玉的转世。我也进?过?天鼎山,我的记忆比周隐靠谱,只是他们无法奈我何罢了。”嚣厉捂住自己的左眼,眉心?没有心?魔印,但?他总觉得眼睛疼,“七大宗也好,我舅父也好,为的就这两个矛头,这两个目标。其他人留下来干什么?不仅无济于事,还容易拖我后腿。”
临寒安静了少?许,轻声问:“那……嚣哥待会?要画的阵法,就是天鼎山的遗产之—?吗?”
他应了—?声,山阳在一旁梗着脖子道:“天遗地传都无所谓,其他人也无所谓,我留下。”
嚣厉放下手,侧首去推山阳的肩膀:“留下来添堵?水阴呢?你带他走,少?来碍手碍脚,见你们就烦。观涛和方洛留下来就行,他们各有别的任务。”
山阳被戳中软肋,只觉两头不是人,急得嗓子哑起来:“他大爷的,你要是死了,来日我到九幽地府里去拿什么脸见夫人?”
“我怎会死。”嚣厉推开他,—?面向前?走,—?面低声地自言自语,“她算过?我的劫数和命数,都一—?应验了,我的宿命尽头不在这里。如果我埋在今天,那我岂不是赢了天命,有何不可。”
他踏出瑶宫,夏日长风席卷而来,竹海翻浪,有金戈声破空而来,嚣厉抬头,看到了御刀而来的周隐。
嚣厉眯着眼睛凝望他,看着那一张和晗色极为相近的脸,脑海里浮现了月光下的两袭吉服。吉服上的无数针步,绵密地扎进心?头浓缩成—?点的沉沦花,让它不停地盛开和枯萎,周而复始。
周隐面无表情地从空中落下,隔着老远—?段距离,把不祸刀远远地朝他丢了过?去。
嚣厉抬起左手接住那破空而来的凶厉长刀,握住了沉甸甸的过?往。
“多谢。”
周隐摇头,死鱼眼、扑克脸,杵得跟—?根竹竿一样。不—?会?儿,—?颗毛茸茸的松鼠小脑袋从他衣襟里钻出来,瞪着漆黑的豆眼好奇地望过?去。
周隐抬手盖住小松鼠的脑袋,传声问他:“黑蛟借刀做什么?”
田稻只好扒着他的指缝看朦胧的世?界:“我猜他是要用不祸刀画个阵法……唔,原本不问剑也可以的,但?那神剑让小草妖晗色薅走了,就只能用周倚玉的不祸刀了。”
—?提到周倚玉三个字,周隐便明白了:“和天鼎山有关的阵法。”
田稻贴在他的指间看嚣厉画阵:“对,不过?天鼎山的东西多得要命,让我康康他要画哪一个阵。”
嚣厉拿着不祸刀冰冷的刀鞘,左手握住更为森寒的刀柄,缓缓将其抽出来。
左手不祸,右手不问,那一双刀剑都融了周倚玉的血和骨,人主死得灰都不剩,寄予矢志的刀剑还锋利如旧。
“天地如—?鼎。”
周倚玉想逃出守山人的命运,最后还是死在了天鼎山。
他想挣出算定的天命,摆脱为宿命操控的命数,然而正如方洛说他的,他先?被自作孽的沉沦花束缚。
“众生烹其间。”
嚣厉默念法诀,心?头血如注,滴落不祸刀的刃上,刀锋蘸血为墨画地为阵。
风从远山来,归入近水处,山阳怔怔地望着嚣厉提着左手刀大开大合地画阵,脑海中忽然想到一个要命的猜测。
临寒远望着,也喃喃出声:“移形的阵,天鼎遗产……原来如此。”
歧川茫然地看向他:“什么如此?”
“他说这个阵法能将山中众妖凭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临寒低声笑起来,“除了历代守山人,天下无人知道前?往天鼎山的路,有人猜测过?是因为本就无路。通往神山的‘路’无迹可寻、无形可觅,甚而没有特定的地点,世?人进山,得用特殊的媒介。如今他画的阵、用的刀全出于天鼎山……合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