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台的火势很快蔓延开来，几乎是眨眼间，漫天的大火就吞并了这座孤立在羽宫西南角的殿宇。
淮玉是被热醒的。
汉白玉砖铺就的地面上滚满了棕油，蜿蜒的火花像是吐着毒信子的蛇。
身下滚烫，空气灼热。
淮玉捂着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昏迷前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和父皇站在星盘前，父皇让他朝面前摆放的星盘中央滴入一滴指尖血，他顺从地照做，却在一阵刺眼的光芒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现在，淮玉回过神来，看着殿中四下蔓延滋长的火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离死亡多么近。
空气中的浓烟熏得眼睛又干又涩，他微抬视线，映入眼帘的是年迈的父皇依旧固执地守在巨大的紫薇星盘前，面容悲悯的神女像一手执三只金羽，一手托转生红莲，睁着半开合的眼袖手苍生。
火势渐渐朝星盘聚拢，眼看马上就要将父皇吞灭。
“父皇——”
声音戛然而止。
无情的君王察觉到了他的苏醒，在淮玉慌乱无主的神色中幽幽地转过了身。
他半生毁在病榻上，明明不过中年，却一派老态龙钟之色。
他佝偻着身躯，一手抚摸硕大的星盘，一手却举着一盏明烛。
眼底的神色尽显疯态。
淮玉瞳孔骤缩，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一股莫大的悲恸突然涌现在心底深处，让他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父皇狰狞的表情。
“……贱人，贱人！”老皇帝面目狰狞地大笑出声，桀桀的笑声夹杂着凄厉和不甘，他伸手指着淮玉的鼻子，看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你给朕如实交代，你是谁派来的！秋崇明？秋崇明对不对？”
他边说边咳嗽，桀桀的笑声却不停。
老皇帝伸手用拇指抿去嘴角溢出的血痕，深觉自己大限将至，已然无力回天。
“一定是秋崇明，他巴不得朕死，他巴不得朕不得好死！怪不得、怪不得他当年要亲自抚养你这个孽种，他个乱臣贼子，安的是何居心？！”
父皇的目光不复怜爱，在这短短的方寸间冰冷得如同一个陌生人，淮玉隐隐约约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