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交错,香醇佳肴,敬酒声不绝入耳,恭贺词说了又说。满满的五十桌宴席,坐不下整个武林的祝福。高悬的苏纺丹红绣布映着温家襁褓中二小姐娇嫩欲滴的可爱面容,酒不醉人人自醉。
坐在次席的黄姨娘带着五岁幼子温玉木,来向主母严夫人和温堡主敬酒。她模样娇媚,声音酥软连绵,说出的又是动听的话,任谁听了都会欢喜。
只听她道:“贺喜夫人,又得千金。真是掌上明珠,弄瓦之喜,温家福泽绵长,奴婢从心底为夫人老爷高兴,愿二小姐如夫人与大小姐般,聪慧灵秀,美好动人,他日乘龙获选,又是一段佳话。”
温无畏大笑,举杯饮尽。严夫人抬眼,看着黄凤媚精致的面容,恭敬得找不出一丝错的姿势,微微一笑,兰花指将小巧的酒杯衔起,在杯口轻轻一抿。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温玉木身上,笑意慢慢浓了,只道:“木儿的病好些了吗?”
黄姨娘握着酒杯的手指暗暗发紧,笑容里仍是丝毫不差:“好些了,夫人赐的那些药很有效,前一日,他都会对奴婢笑了。”言罢,她让了让身子,将身后一脸木讷的温玉木轻送到面前。
这个五岁的孩子,模样还算是清秀,却是只消一眼,便知他似乎是哪里出了些问题,就好像现在,周遭热闹非常,旁还有同龄的孩子在打闹,他大温灵灵姐铜铃般的笑声一串串,处处招人怜爱,而他却对一切都没有反应,任由主母轻抚他的额头,也只是痴痴呆呆扯直了眼睛,不知看向哪里。
温无畏在看到温玉木的那一刻,笑容就没了,他放下酒杯,沉声道:“木儿病还未好,就别让他在外面呆太久,你也是,没什么事,早些送他回去歇息罢。”
黄姨娘绝美的妆容,也掩不住破绽,她笑着应下,立马转身带着面容痴傻的孩子离去,右手的青葱玉指,似已将精巧的玉杯捏碎。
严夫人瞥了一眼黄姨娘离去的背影,悄然一抹轻笑。她让林嬷嬷将幼女抱了过来,低声对一旁刚和武当掌门对饮完的丈夫道:“酒过三巡了,二丫头刚巧也醒了,正好呢。”
温无畏心领神会,把一旁微笑的名金堂堂主卢义招来,吩咐了几句,然后举杯起身,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酒菜可还合乎心意?”众人一致附和。
刚吃了一口红烧肉的武平一放下手中的筷子,转头对一旁的小弟子笑道:“看来,正戏要开场了。”
果不其然,转眼温家仆从就在名金堂堂主卢义和名武堂堂主葛侍刀的带领下,将早已预备好的一条足有六十尺开外长的白布毯在正堂的中间铺展开。那从堂中主塌一直延展到堂门前的布毯上,秀着一千个碗口大小的黑字,这些字呈等距从上到下罗列着,似有似无地都彰显温名堡别样的底蕴。
要知道,江湖中人靠得更多是拳脚功夫,识字者不多,千字文的排场,是书香门第的偏爱,唯有温名堡,天下第一的温名堡,配得上这样的文墨大气,到也并不让人觉得违和。
温无畏对身边的夫人使了个眼色,严夫人浅笑着将襁褓打开,把穿着粉红色短衣短裤的小女儿放到了千字布毯上。原本人声鼎沸的正堂立马鸦雀无声,不少人起身来到布毯一边,围观温家二小姐选出自己的名字。
这个刚刚足岁的小丫头粉嘟嘟的,动动小手,又挪挪小脚,在布毯上慢慢爬的样子可爱得紧,惹得不少子嗣弟子兴旺的门派起了攀亲家的心思。
就连儿子已经十五的武方也跑来凑热闹,温无畏瞪了他一眼道:“多年交情,和你结亲家,我温某人自是欢迎,可之前已说好,是平一和灵灵,你不会是想变卦罢?!”
武方小眼睛一眯,笑道:“自然是平一和灵灵,那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事。只是本掌门近日又新招了一个小徒弟,可是机灵,约莫也就是六七来岁,长大些保准是咱青城派新秀,你看,不如咱就来个亲上加亲,如何?”
温无畏只笑不答,当做没听清。一旁的温玉褚则用手肘碰了碰正巧笑倩兮的妹妹温灵灵,小声调侃道:“灵灵,听到了吗?爹已将你许好人家。”
温灵灵面上还是淑女做派,桌下就势给了温玉褚一脚,温玉褚笑笑,不痛不痒,权当打趣。温灵灵嘟起樱红小嘴,抬眼又瞪向不远处的武平一。惹得青城派一桌一阵骚动——
“大师兄,大师兄,那丫头在瞪你!”小弟子忙叫。
“什么丫头,是温大小姐,大师兄,温小姐向我们这边看过来了。”另一个弟子立马眼睛放光。
武平一叹了口气,抬眼对温灵灵抱拳示意,却不想得到的只是“哼”一声之后的无视。他心道,一定是爹又提了结亲一事,都是多年的玩笑话了。
这一边,温二小姐已在布毯上停了下来,她将一个字完全纳于身下,好似就选定了这个字。
众人一阵欢呼,坐在主桌的凌波门岳华少君,侧身问身旁的少林方丈道:“适才岳某饮酒去了,没来得及看清,这孩子身下选的是为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