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如要行恶事，并非没有限制。
对天赋的掠夺需要屠婧与余从霜近距离接触，因此，屠婧想方设法安排了一次电影合作。
在电影圈混迹多年，屠婧的人脉极广，要数关系最佳的得是白树民导演。
在他还只是个新人导演时，屠婧已小有名气，但没有嫌弃过白树民没有任何代表作，直接与他合作，两人联手的第一部电影是当年的一匹票房黑马，一时之间被传为佳话，从此以后更是几度合作，称得上是最佳拍档。
甚至两人的亲密程度几度传出过绯闻，但两人一致声称只是艺术上的知己，维持了合作关系十多年后，大众才终于停止臆想，转而赞两人是“神仙友谊”。
而实际上，白树民与屠婧关系如此亲厚，是因为两人同养小鬼，以致利益捆绑。
这也只有温阳用这双眼睛才能看得明白。
屠婧要夺取余从霜的天赋，白树民理应从中协助，于是白树民向余从霜抛出合作的橄榄枝，同时邀请了屠婧友情客串，好让两人在同一个剧组，拉进地理上的距离，给屠婧养的小鬼创造机会。
他们的计划确实成功了。
余从霜就是在白树民执导的那部电影拍摄过程中渐渐发现自己灵气尽失，硬着头皮拍完后收到的反响也是平平，而余从霜在拍摄结束后休整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回从前演戏的感觉。
观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或许他们不是专业的演员，也不明白如何能演一出好戏，但他们却可以在观赏的角度凭直觉分辨何为好的演技。
余从霜的变化骗不过观众，也骗不了她自己，在白树民的电影之后，她只接过两部戏，其余的剧本全都被她推掉，整个人几乎处于半隐退的状态，用业余时间去生活、旅游、找表演课老师上课，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找回曾经的灵光乍现。
她当然是失败了。
去年十一月，离开大众视线几乎足有一年的余从霜行走在南京明孝陵的古城墙上，身边的游客没有人认出她，她远眺树上飘落的银杏叶，满目皆是迷茫，伫立许久，耳边忽地传来鞋踏石板的“哒哒”声，然后是一个喘着气的女孩声音：“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余从霜回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温阳。
温阳和今天林泉所见一样，是一副朋克打扮，她自称是余从霜的粉丝，希望能和余从霜坐下聊聊，好说歹说把余从霜劝到咖啡馆里坐下后，温阳将屠婧和小鬼的一切和盘托出。
余从霜自然是不信的。
温阳这么多年阴阳眼，早就习惯了别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她也早做了准备，温阳把手里的平板推到余从霜面前，上面是她提前下载的屠婧新电影。
“你看看她的表演方式。”温阳指着平板上屠婧的脸说，“是不是和你的一样？”
余从霜看了五分钟后，嘴角的笑容渐渐僵硬了起来。
温阳又点开屠婧两年前的一部电影说：“再和她自己的对比……你仔细看看，同一个人在两年的时间里怎么会差这么多？”
余从霜沉默以对，但沉默本身就代表了她倾向的答案。
那天余从霜到底没有全信。
但怀疑的种子已被埋下，她开始关注与屠婧有关的一切，搜索与“小鬼”有关的信息，越是关注，她越觉得温阳对她说的都是实话。
隔着屏幕，余从霜无法下定论，越想越乱，于是她决定找机会亲眼看看屠婧的举止。
屠婧的新剧正是林泉所被召唤到的这个《云间客》剧组。
余从霜认识剧组的副导演，想来探班易如反掌，她和温阳一起来到这里时，剧组正在拍一场吃饭的戏。
屠婧饰演的女主是个素食主义者，但这一场的剧情在于男主对女主的无声试探，因此桌上有鱼有肉，素菜少得可怜，导演要求屠婧边吃边演，每次伸筷只能夹绿叶菜。
这场戏没有技术难度，余从霜看不出什么，便只是随意地站着，感受她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剧组氛围，突然耳边传来温阳的低语：“那只小鬼动了桌上的牛肉。”
下一刻，余从霜亲眼看到，木桌中央的那盘牛肉在无人动它的情况下从盘里掉了出来，而屠婧看到后筷子一顿，竟然不顾角色的人设，把这块肉夹了起来。
“卡。”导演拿着喇叭喊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不夹肉吗？”
屠婧回头道歉：“不好意思啊导演，我看到这块肉掉出来了，顺手就夹了起来。”
导演“嗯”了一声，他也看到了这幕，一块肉掉在桌上确实不大雅观，便道，“没事，道具组清理一下，演员补妆，再来一次。”
身边的工作人员应声而上，余从霜呆愣愣站在一边，脑中只有嗡声。
她在搜小鬼资料时看到过的，将养小鬼的人在吃饭时要多给鬼留一双碗筷，鬼要吃什么菜会给出提醒，而养鬼的人在看到提示后必须依言行事，否则“小鬼”会生气。
刚才那幕……
余从霜没有细想，这场戏的第二次已经开始。
同样的台词，同样的走戏，在屠婧的筷子伸向一盘炒扁豆的过程中，温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它又动了那盘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