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路进宫的路上,陆渺渺的心情都很好,所以晚上她也睡得格外早。
然而这一夜,萧行倦书房的灯,却是亮了一夜。
前来与萧行倦商议的谋士们早已散去,所有计划都已落定,然而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他却在书房枯坐一夜。
无人知道,他是怎样压抑着怒火和自己的门客们商谈的。
谋士们轻而易举地就能说出叶萦成为皇帝充妃之后,他们可以获得的利益。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她的成功,都在期待着她这颗棋子能够在彻底无用之前,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甚至于她的死,都有人提出可以利用。
他们是那么理所当然地算计着叶萦的一切。
萧行倦在这一刻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剧烈的不满。
他们,凭什么,敢算计他的人!
他知道叶萦是一个蠢人,也从来乐于利用她的那一分蠢,可他是他,别人是别人!
叶萦是他的棋子,可是,却不是这些人的棋子!
那一瞬间,萧行倦心里有一股勃然愈发的怒意,然而下一刻,谋士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中猛地一颤——
“还是公子好算计,叶傅之女这样的身份,如果真的能成事,那么必将使我们大业途中最为有利的一个帮手。”
“公子是在高明。”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他心口狠狠扎了一下,疼得萧行倦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强自调整好自己脸上的情绪,随后转头看向了说这话的人,发现这个人脸上只有佩服和仰视。
然后他看向了剩下的人,发现这些人也和他一样。
他们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他下了一步好棋。
于是,在这一刻,萧行倦意识到,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他自己。
明明是他把叶萦推到了那样一个境地,是他让叶萦变成了人人皆可算计的棋子!
可笑他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甚至,他还在不满于别人对她的算计。
他在不满什么!他在不甘什么!
他究竟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对叶萦生出这么多在意来!
身旁的谋士还在喋喋不休,高谈阔论,然而萧行倦只觉得聒噪。
“都闭嘴!”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撕下了温文尔雅的面具。
屋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谋士们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能立刻低下头。
他么以为萧行倦大约只是不赞同他们的观点,准备开口训话,未料,在他们都闭嘴之后,萧行倦什么都没说。
书房之内就这样一刻比一刻安静,一刻比一刻压抑。
诡异的气氛让这些谋士们连跪坐着的姿势都不敢换,只能僵硬着身子撑住,不少人的鼻尖和额头都已经沁出了冷汗。
“都出去。”
长久的寂静之后,头顶上终于传来了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命令。
这些人如释重负,立刻小心退去,他们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连衣衫磨动的声音都压得极低。
萧行倦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他仿佛一座雕像,僵硬着跪坐在那里。
此时,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夏方无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玩笑话。
“萧二,你不会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吧。”
目眦欲裂。
他猛地站起身。
不可能,他萧行倦,绝不可能对叶萦有那样的心思——
绝不可能!
在这一刻,萧行倦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情感,他越是不想想叶萦,脑子里就越是她。
有一丝悔意趁虚而入,蜿蜒至上,几乎要攀至他的心里。
“公子,叶姑娘托颂夏,给您送来一副画。”
萧行倦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然而这个时候,门口却响起了他之前派去服侍叶萦的婢女的声音。
这声音一下子打破了他的世界,他恍然间,听到是和叶萦相关。
“拿进来。”
婢女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才等到屋内之人开口。
走进书房后,她看到自家公子正在读书,然而不知为何,她觉得书房的气氛有些吓人,于是她只立刻将这幅画放在了萧行倦的案上,然后匆忙行礼退下。
连别人交代给她的话都忘记说了。
而萧行倦从头到尾都没有抬眼看过这个婢女一眼。
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书。
直至天色微明,他才从书房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