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这道无法自愈的伤疤一样,只要被伤到半分,伤口就会永无止境地损毁下去。
他的力量倒是可以修复,但修复的速度远比不上毁灭的速度。
思归冷汗透湿,却倔强地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半晌,少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因为绵长的剧痛而越发寒凉。
“好了。”思归声音里有意思不易察觉的虚弱。
神秘人缓缓点了点头,“思归大人,请跟我来。”
妙娘子推着轮椅出了耳室,向甬道更深处走去。
思归看了一眼宋将武,淡淡道,“真的好巧。”
是在回应他先前那段话。
宋将武莫名打了个寒颤。
整座古墓逐渐倾斜向下,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青石角度越来越陡。
四壁都是艳丽多彩的壁画,右手边是人间百景,犹如一幅《清明上河图》徐徐展开,街市郊野热闹非凡,一个瘦小的白发老人穿行其间,感受着人间之乐。
直到老者在一处杂耍摊前驻足停留。
杂耍摊上,耍猴人扬手挥鞭,一只人面小猴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上,四周看热闹的人皆是一副喜庆热闹的笑容,没有人看得出小猴脸上的恐惧害怕。
这场景,似曾相识。
思归缓缓停下。
他在人群中看到自己。
思归出现的场景明显做了艺术加工,他穿着一袭白衣,撑着一把红纸伞,遥遥站在世人之外。
下一幅画,是他走在斜风细雨中,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蜷缩在怀里的猴童。
猴童从他臂弯里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似是在疑惑,为什么这个好看的少年不嫌弃他。
思归垂眸,眼里露出一点温柔的光。
他将猴童带回住处,想着怎么将他治好。
屋子的摆设与右耳室一模一样。
他确实也曾在某个慵懒惬意的午后,兴致一起,在桌子上描了半天人像。
后来,他找到某种方法,给猴童换了副身体,还取了一个宋安的名字,最后,思归给了他一些财物,继续踏上寻找那人的漫漫旅途。
下一幅画面,是思归渐行渐远的背影。
千山独行,踽踽孤寂。
在他走后,猴童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成为一方太守,他为国为民,呕心沥血,最后被奸臣陷害,只能隐退山林。
余生里他游山玩水,一路行善。
临死前,满堂儿孙围在榻前送行。
最后一幅壁画,是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
不负君恩。
他重新得了一条命,他没有辜负半分。
这是墓主人的一生。
画面中的白发老人,便是垂垂老矣的墓主,他像个看客一样,在回顾自己的从前。
“是他啊……”
思归终于从漫长纷杂的过往里,想起当初那个猴童的故事。
倏地,他看向神秘人。
“思归大人,终于想起我了?”
神秘人说着,抬起一只皮包骨头,干尸一般的手,缓缓摘下兜帽。
他的皮肤像皱皱巴巴的核桃仁,五官已经很模糊,脖子很细,颤颤巍巍地顶着一颗不成比例的脑袋,头顶的褶皱里,九个红色变形的戒疤,触目惊心。
他咧着嘴笑了起来,“护国寺一别,已然过了千年了……”
思归终于想起来了。
是那个小和尚!
是那个问他,人能变成猴童,是不是也能变成龙童,凤童,佛童的小和尚!
“是你?”
思归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荒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