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夫老邱将客人拉到沈宅大门后,看见彭管事毕恭毕敬地将人请进去,随后差下人将车钱付给老邱。
“府上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连道士都请来了?”
老邱平日里爱插科打诨,没活的时候就喜欢跟其他车夫聊与客人闲谈时听到的八卦,得了个外号“长舌老邱”。
沈宅作为大户,其中的隐秘自然比起弄堂的鸡毛蒜皮要吸引人一些,哪怕姨太太和大房顶了一句嘴都能被人联想出一出大戏,唠上几天。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快走快走!”
那人一脸不耐烦地让老邱赶紧离开,眼底还有藏在深处的恐惧,脚下生风,将沈宅的大门嘎吱一声合上。
老邱啐了一口,拉着黄包车离开。
“真是狗眼看人低,一个下人也这么嚣张。”
他绕过一个街口,准备去浦口弄堂黄包车夫经常聚集的榕树茶馆将这件事说道说道。
“嘿老洪!一会儿去榕树茶馆!”
对面车夫老洪拉着一辆黄包车卖力地跑着,对老邱的话充耳不闻,半秒都没有停歇从老邱眼前略过。
“怎么了这是?”
老邱正纳闷,无意间看见了老洪拉的客人,可谓是惊鸿一瞥。
“那不是沈大少的未婚妻吗?”
直觉告诉他,沈宅有大事发生了。
老邱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地要去榕树茶馆分享,似乎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八卦中窥见沈宅外人不得知的秘密。
寻安站在紧闭的沈宅大门前,背后是黄包车仓促的背影。
“跑得倒快。”
敢跟他漫天要价,不想混了。
他扣响铺首上的门环,静等了片刻,但没有人应门。
寻安皱眉,施了点力,确保里面的每个人都能听见敲门声。
不过半会儿,门后就传来脚步声,大门朝里打开,露出一张满是皱纹,如枯树一般的脸。
“你是……顾青大小姐?您从北平回来了?”
开门的是彭管事,看见寻安面无表情站在门外先是惊喜想请他进来,接着又慌乱地趁寻安的脚还没踏入,将门又合上只留下窄窄的缝隙。
寻安见状扬起眉毛,“你们就是这么迎接客人的?”
彭管事干笑两声,抓在门把上的手出了一层薄汗,“顾小姐,沈少爷他留洋还未回来呢,您看不如……”
“彭全,是谁啊?”
尾音上扬显得有些妩媚娇柔的女声突然响起,彭管事一惊,背过身将寻安的身影挡住,对款款走来的贵妇人说:“大太太,是,是……”
大太太眼角泛红,似乎刚刚哭过,但依旧装扮得艳人,胭脂水粉一样不少,头戴金钗手串玛瑙,整个人珠光宝气。
“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快说!”
彭全身子一颤,让开身子,“回大太太,是,是沈少爷的未婚妻顾青小姐。”
大太太一愣,不自觉地把玩着手上的玛瑙串珠,皱眉思索着什么,“请她进来。”
说完转身进了内宅,彭全挣扎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拉开大门,对面色不妙的寻安说:“顾小姐,请进。”
寻安跟在彭全身后,环顾一圈后发觉沈宅死气沉沉,字面意思。
但他找了一圈,并未发现死气的来源,又或者说整个沈宅就是一个巨大的死气源。
“青青!快过来!哎呦,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越来越标志了!”
内宅正房的厅中,身穿白色旗袍的大太太眉开眼笑,摇着一把白羽扇,招呼寻安快些过来。
在她旁边站着一位奇怪的道士,寻安上前,目光却落在这名道士身上。
道袍版式倒是正规,可颜色却是白色,一般情况下,多以青色,黄色为主,着白色,便代表……
“青青,站着作甚?快坐!”
“你看看,你一去北平多年,我原本还想着派人接你回来,没想到今日你就回来了。”
大太太拉着寻安的手臂,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把手叠在他的手背上,十分热络地与他聊天。
“大帅带兵北伐去了,还得过上些日子才能回来,不然他若是见着你,肯定会非常高兴!”
寻安抽出手,索性大太太没有在意。
“青青如今也十七八了,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之前亦儿一直在外留学,现在他快回来了,你们的婚期也该订下来了。”
说着说着,她又挤出两滴眼泪,从怀中拿出一方绣帕,擦去眼角的湿润。
“可惜你双亲早逝,不然这等大事需和他们一同商量商量的。”
寻安觉得一直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偏头看去,正好与白衣道士探究的视线撞个正着。
对方眼神不像正道之人,透着阴冷的小人气息,腰间挂着一块漆黑没有图案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