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夷兵来犯,北伏城打了一个大胜仗,斩敌五千,俘虏两千人,数目看起来不多,但蛮夷本身是松散的部族制,能组织出这么多兵马南下抢掠,已经是蛮夷里数得上号的大部族了,不像以前那样迁延,上京很快传来犒赏三军的太子谕令。
如果说前两年局势还不算明朗,但现在基本上已经是肯定了,举凡朝廷政令,下达的是圣旨,那就代表没什么实质意义,夸你两句不要得寸进尺,如果是太子谕令,这就了不得,这代表太子的认可。
皇室的事一贯不好谈论,尤其太子夺权之后并没有逼着老父禅位甚至弑君,一日不名正言顺就一日不能让人放心,这令不少太子党都心生疑虑,但要孟觉说,只要是见过那位太子殿下的人就不该提出这种问题,那样一个心有城府又手段通天的年轻人是不容被小看的,太子不愿登基,就像他好男风好得人尽皆知,却丝毫不以为意一样,这位殿下是不容许任何异议的。
孟觉对秦泽的评价非常高,这当然也有秦泽重视军队,掌权以来多次提升军中待遇,加强边关战备的缘故,上位者久不见生民疾苦,是很容易被蒙蔽的,他处身边关,对朝廷的弊病看得十分透彻,但从来没有上过折,上折的人够多了,永德帝看都不看又有什么用?然而太子从未到边关看过一眼,居于上京繁华之所却时刻记着百姓安危,下发的政令无一不是落进了孟觉这种纯臣的心里。
犒赏三军自然不止钱财上的赏赐,孟觉本身有爵位,在军中的武职却不算高,为北伏关守备大将,正三品的武官,很多年都没有动过,这次官升一级,手底下的将领也都各有封赏,军中有立功者同等待遇。
孟觉的请功名册是一早就备下的,北伏大营里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论功行赏没什么可说的,这次唯一令他感到意外的就是火头营,小白在火头营待了五年,他做事勤恳,任劳任怨,换成一个普通士卒早就升上来了,但他有心让孙子在火头营磨砺自身,让他做了火头营长,又压了两年,这次战役夷兵事前摸到了火头营的位置,想要烧粮断后,被小白带兵死守,杀敌四百,立功不小,虽然他有意磨砺孙子,但也不能对他的功劳视而不见,也象征性地提了校尉之职。
所以今日是张小白最后一天当火头营长了。
军中的犒赏不是一次性下发给士卒的,除了本年军饷翻倍,剩下的赏赐是按军功录入数目,等到退出军伍时一并发还,孟觉从自己的赏赐出拿出一部分,让人买了牛羊办庆功宴。
大宴三天,张小白从早忙到晚,军中会整治肉食的人不多,他也没法一个人做三万人的庆功宴,只能退一步,提前把宰好的牛羊分切好,大锅白煮,只要锅边留着人手,最多是差点火候,不至于坏了肉,剩下的一小部分能看顾过来的,就由张小白带着火头营将士煎炒烹炸,最多的是烤肉,分量不算多,分到每人碗里薄薄一块,沾点味道。
说实话,不少人跟了张小白这个营长两三年了,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做东西这么好吃。
大楚的校尉属于实权下级军官,领兵两千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张小白这次属于高升,有不少火头营将士都来向他道喜,还有些人是不想在火头营干下去,想要跟着他一起走的,这也在校尉的职权范围内,张小白一一同意,酒过三巡,就听人说大将军叫他过去。
张小白的身份从第一天就没瞒着人,军中的人大多是持观望态度,毕竟虎父犬子的事多了,连大将军都有孟廉那么个儿子,何况是青楼官妓所生的孩子,但时日久了,渐渐地也就没人用“忠勇侯的儿子”“孟楼的儿子”“孟家那位”来称呼张小白了,踏实努力又有本事的人总能让人心生敬佩。
孟觉找张小白当然是为上京城那边送来的家书,才大胜一场,又是春日,夷人虽然不用春耕,但春季草肥,正是放牛羊的季节,不易有战事发生,孟觉要返京见母亲最后一面,肯定要带上孙子一起。
张小白还记得那位老祖宗慈爱的模样,心里有些伤感,当下点点头。
朝廷官员有父母丧假,侯夫人李氏在送家书时就请孟觉在京中的好友为他请了假,这会儿料理完军中事务就可以直接启程,没过多久,张小白就踏上了归京的路途。
这几年在军中历练不少,张小白也时常和母亲通信,得知如今软玉楼的生意蒸蒸日上,和当初温风楼借着软玉楼火一样,温风楼得了太子青睐,软玉楼也跟着客似云来,这几年曹玉娥的手艺也见涨,楼里姑娘的日子倒是好过不少,有时也说些闲话,青楼里虽然没什么家长里短可说,但事情也不少,尤其是隔壁温风楼天天贵人往来,能看的热闹就更多了。
反倒是张小白这边能说的事情不多,军中事务肯定不能讲,什么个子长高了,半夜腿疼,上个月进城买了什么东西,都是些零碎事情,张小白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几次简洁去信之后,母亲回信却让他多写些话,并不厌烦这些细碎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