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苏妤一字字问她说:“本宫方才邀修媛娘娘坐,何曾许你坐了?”
“你……”陆氏面上一白,有些慌地看向楚修媛。楚修媛却未理她,从她听到陆氏品评茶水的时候就暗道不妙——自己品茶后蹙了眉头并非因为这茶不好,而是因为……
“本宫问你话呢。”苏妤的话语狠狠截断了楚修媛的神思。陆氏又滞了一滞,见楚修媛始终未理自己,只好服了软,离座拜道:“娘娘恕罪。”
见陆氏谢罪,另一个未经赐坐便径自坐下的才人谢氏也只得福下身去,语气倒是比陆氏平稳多了:“臣妾失仪,婕妤娘娘恕罪。”
苏妤一时却未在理她们,笑看向楚修媛,从容笑问:“修媛娘娘觉得,这茶如何呢?”
楚修媛被广袖覆着的手紧紧一握。
苏妤又一笑,复看向跪地不敢起的陆氏,微缓了口气:“实话告诉润仪,这茶不是本宫婕妤位份的茶,是陛下赐下来的阳羡茶。每年就这么多,拿来请润仪尝尝润仪还不领情。”她轻声一笑,“俗话说‘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凭你也敢说这茶不好?”
楚修媛心中发闷,只觉被她迎面泼了一盏热茶似的。今日本是想来寻些事给苏妤个下马威,好歹也要让她不痛快——她要让六宫看到,这曾经让她失了孩子的人她容不下,六宫各人该偏向哪一边也该心中有数。
却就因为这么一盏茶,让苏妤倒过来给了她好看。宫里的事素来传得快,苏妤也断不会让自己身边的宫人遮着这事。只怕明日一早,她在绮黎宫吃了哑巴亏这事便要阖宫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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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睨了跪地陆、谢二人一眼,楚修媛心中忽然生了个念头。微微一笑,她自如地向苏妤道:“是本宫没教好规矩,今日在这里惹得婕妤不快,婕妤发落便是,本宫必不多言。”
苏妤羽睫覆下,笑吟吟说:“娘娘宫里的人,臣妾怎么好管?”
她若是管了,日后宫中议论的便是她了。
“嗯……”楚修媛沉吟着微有一叹,随即凝起笑容,淡泊地向二人道,“本宫也不重罚你们,去外头跪半个时辰再回韵宜宫来,这事便算了了。”遂笑问苏妤,“婕妤看呢?”
苏妤颌了颌首,带了些许乏意回说:“娘娘宫里的人,听娘娘吩咐就是。不过也别在臣妾的绮黎宫跪着,外头随便找个地方,臣妾都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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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威的是她,要落个坏名声的是楚修媛。这事按理说是很好,可没过多久,皇帝却亲自来了。
“陛下大安。”苏妤见了礼。皇帝道了声“可”,忖度片刻,告诉她说:“朕让她们两个回去了。”
苏妤的脸色陡然一凌。默然间心中难免冷笑,说到底是楚修媛罚的那二人,他听闻了此事便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原委,
却还是来怪她。
皇帝看她的神色便大抵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让宦官回个话了事而是亲自来了。沉了一沉,他道:“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此事……”他有些无奈,思忖半晌不知如何同她解释,只道,“你罚得没错。”
那是与她说不清的事。他记得,在他死的时候,陆润仪已位居正三品充华,原因是她生下了皇长子。
是建阳二年十月太医禀说她有了三个月身孕,也就是说,现在那孩子大抵已在她腹中了。
虎毒不食子,皇长子聪明伶俐,他总不能让这孩子这么没了。何况即便他不在意这孩子,也断不能不在意陆润仪小产后的后果——虽说是楚修媛下旨罚的,但如果陆氏当真小产,伤及皇裔之事素来严苛,苏妤也决计逃不过干系。是以一听闻此事,他二话不说便吩咐那二人回宫歇息去了,自己来同苏妤解释,就是为了让她知道他没有为这事怪她。
苏妤听罢他的话,低低覆下的羽睫中微渗出些许漠然,一抹微笑显得很是刻意,一福身说:“谢陛下不怪罪。”
贺兰子珩听得一阵无力。
凝神看了她眉目间的冷意须臾,心下一苦笑,他自知她此番不过是为了立威,自己如是当真就此护了那二人,宫中便又免不了要议论她不为他所喜。略作斟酌,他扬声叫来了宦官:“徐幽,传旨下去,谢才人、陆润仪禁足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