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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亨伯特·亨伯特 六(1 / 2)


那房子太大了,有限的人气浸染不过来,散发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那是阳光、鲜花与灯光都无法?驱散的死气。

他站在玄关处,踟蹰着。

按理来说,这应该算是他的家,可他每次踏上这一尘不染的玄关,面朝满室透过落地窗打进?来的阳光,心里都是含着畏惧的。

这时,隐约的音乐从楼上传来,悠扬的女声在反复吟唱副歌,他恍惚了片刻,好像隐约知道要?发?什么?似的,缓缓地迈开脚步,往里走去。

落在他身上的阳光触感变得很奇怪,阴冷潮湿、凉飕飕的,不像阳光,反而?像是暴雨中的风,吹过他裸/露在夏季校服外的小臂,上面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走上二楼,音乐的声也越来越清晰,那熟悉的旋律如鲠在喉地卡在他的胸口,他有点呼吸困难,忽然停住脚步,想要逃出去。

然而当他蓦然回头时,他才发现,自己身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融化在了黑暗里,一切都好像是既定的、编排好的,他面前只有一条路、一个去向。

无?处不在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逼迫他退上狭窄的楼梯,逼迫他推开那扇门——

“轰”一声巨响,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了,然后他低头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脖颈不自然地往一侧歪着,身上已经泛出了僵硬的铁青色,眼睛却是睁着的——好像她的身体已经死了,灵魂却还活着。

女人直挺挺地盯着他,眼角留下两行血泪,冷冷地问:“你为什么?不救我?”

他的呼吸骤然一紧,倏地后退。

女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他伸出一只已经生出了尸斑的手:“你什么?都感觉得到,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救我?”

那只手被席卷而来的黑暗缠住,黑暗像是有了?命,毫不留情地侵吞着她,她不断地发出惨叫与质问,奋力地伸手去够他,却又不断地被拉入黑暗。

他下意识地拉住了那只冰冷而布满尸斑的手,听着呼啸的尖叫,感觉自己在不住地下坠。突然,身后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他的后背抵在一个坚硬而温暖的身体上,一双手环过他,往上移,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闻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有淡淡的烟味,随即,指缝间有一??光倏地炸开——

费渡猛地惊醒。

他正坐在自家的书房里,翻看一本有些枯燥的项目书,看到一半睡着了。

此时正是下午,一股带着潮气的凉风从窗外涌进?来,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风起云涌了起来,眼看酝酿着一场大雨,梦里那些轰鸣的响动和乍起乍落的强光,原来是电闪雷鸣,手机在旁边响个不停,上面显示已经有了三个未接电话——难怪他做梦都听见那段音乐。

费渡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站起来去关窗户,一边拿起手机:“喂?”

张东来的声音吱哇乱叫地撞进?他耳朵:“这大白天的,费爷,你这又是在哪个美人身上下不来了,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都没接!”

“雷太大了,没听见。”费渡头还有些沉,揉了揉眉心,“干嘛?”

张东来:“风大雨大太阳大,宝贝儿,出来浪啊!”

费渡走到窗边,感觉空气中的水汽几乎就要?喷薄而?出,窗边的植物都微微垂下了头:“这破天,上哪浪去?”

张东来说:“西岭?态区那边新开了个越野赛车场,牛逼得不行,他们专门开辟了一个‘死亡赛??’,天不好的时候才开,越暴风雨越刺激——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海燕儿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费渡听完,只觉得泥点子都随着这话溅到了耳廓里,一脸冷漠:“作死啊?”

“你听你这话说的,多么?的暮气沉沉,一点都没有当代青年的活泼气。人这一辈?,吃过见过,还能干什么??不就剩下作死玩了吗?”张东来振振有词??,“车你不爱开就不开,过来露个脸就行,我告诉你说,他们这车场配了俱乐部,拉了个小艺术团过来,里面各种气质美人,有黑长直大美妞儿,还有拉琴的小文青,跟那些蛇精脸不是一个档次的,完全符合你的事儿逼品味,机会难得,你快点过来,别没事在家迷恋老男人了——人不都找对象去了吗?”

“你消息还挺灵通,”费渡嗤笑一声,他是个温室里长大的总裁,并不想当一个活泼的小傻X,在大雨中作死玩,本打算回绝掉,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我就不……”

这时,费渡斜靠在窗边,忽然看见了自己光线暗淡的书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方才那个颠倒的梦……还有那双沾着烟草气息的手。

距离给陶然添宅那顿饭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以前三天两头去骚扰陶警官的费渡连个电话都没打,一来是知道陶然有喜欢的人,不便太过打扰,二来是他每每看见那倒霉的游戏机,就浑身不对劲。

今天更是要命,还噩梦缠身了。

“行吧,”费渡临时改了口,“你把地址发给我。”

进?入七月底,燕城的雨季也?接近尾声,然而连绵的雨水非但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反而?越发丧心病狂起来。

骆闻舟下班之后两小时又去而?复返,他把车往市局门口一扔,也?没拿伞,直接把带兜帽的衣服往头上一罩,顶着雨冲进了大楼。

“骆队,二楼会议室,快点!”

骆闻舟把湿淋淋的外套抖了抖,露出手背上三??血痕,三步并两步地跑上二楼,卡在胸口里的一口气这才喘过来:“到底什么?情况?”

“不知道,我也?刚到,”陶然把雨伞胡乱卷起来,“你手怎么了?”

骆闻舟没好气地在手背上已经止血的伤口上挠了挠:“我们家灯泡瘪了,我那正黑灯瞎火的换呢,老爷子突然打电话催命,催得我一不留神踩那祖宗尾巴了——陆局!”

说老爷子,老爷子立刻就到。

陆有良飞快地冲他俩一招手,一阵风似的刮往会议室,骆闻舟和陶然连忙跟上。

“今天是市十六中招?夏令营的最后一天,学校组织这些参加夏令营的学生去西岭的古猿人遗址纪念馆参观,租了一辆中巴车,上面除了司机外,有一个带队老师和十八个开学升入毕业班的小学生,下午五点左右,参观结束,他们发车往回走,原定七点到学校,结果现在连车再人,一起失联了。”

半夜三更惊动市局刑侦队,想也知道肯定不是车祸。骆闻舟和陶然对视一眼,谁都没插话,陆局一抬手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会议室里的人正要?站起来,陆有良抬手往下一压:“别管我,继续说!”

会议室的幻灯应声一变,一副巨大的实景地图铺在了上面。

“失踪中巴车的车牌号为燕NLXXXX,来自恒通租赁公司,司机韩疆,男,四?十一岁,驾龄十五年,带队老师胡玲玲,女,三十二岁,是十六中的老师,燕城本地人。这辆车五点零五分时,从西岭的博物馆后门出发,进?入国道,大约六点左右,几个学?家长得知因为突发极端天气,该国道部分路段临时封路,曾经打电话和老师确认,得到的消息是已经绕行了,但路况不太好,预计到校时间比计划晚一到两个小时。”

“七点四十左右,家长又打电话,想知道他们到哪了,带队老师胡玲玲的电话却显示已关机。这时家长还没意识到有问题,紧接着又打了孩子的电话,接通后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尖叫声和男人吼叫怒骂的声音,没等他问清出了什么?事,四?秒钟后,电话被挂断了。”

“家长随即报警,车上有几个孩?带了有儿童定位系统的手机,但是追踪结果显示它们零散地分布在一个山脚下,推测可能是被勒令扔了。但还有个孩?穿的运动鞋上有GPS芯片,显示他们的位置现在已经偏离既定路线,到了西岭县南部山区,还在行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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