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了悟:“这贸易期间,银子都进大晏了?”
陈春耘道:“我说实话,王都事不要生气。进大晏不错,目前只有很小很小一部分进官帐,巨大利润都是……”
“走私。”
陈春耘沉默。
“那也不能像信中所说,如此巨大数额?”
陈春耘酝酿一下:“王都事您想,葡萄牙这一趟跑下来,其他地方买进的都是天养天生之物,皮货珍珠麝香檀木,唯独在大晏买进的是手工之物。他们在大晏卖出的皮货麝香,其实也没有真的多少进大晏,大部分做成货物,在下一次贸易中,又卖回给他们。”
“这一来一回,大晏纯赚个工钱?”
“王都事聪明。我再举一例。天鹅绒本是倭国出产,也是海上走私的一项硬货。后来漳州也能做天鹅绒,直接用织机织,成匹下机,柔润如锻,比倭国还要好,叫‘漳绒’,漳绒一出现,天鹅绒的价立刻下跌。进倭国天鹅绒的亏,进漳绒的赚。”
王修深思。
陈春耘知道王修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就可以。每年巨额利润,官帐上一分见不着,大晏官库还缺银子缺到死。葡萄牙费老劲又从墨加西亚挖银子又从果阿换货的,大晏自己为什么不能直接就卖?
陈春耘什么都没说。
王修继续看信,还有谈论一个人的。曾芝龙。
“这个曾芝龙……是海上的海盗吧。他如何?”
陈春耘苦笑:“不瞒王都事,我每次一听这三个字,脖子后面都一凉。荷兰人都不敢惹他。”
再无话,半晌,王修冷笑一声:“只是,还有一点,这些番佬怎么都没意识到呢。什么谁的澳门谁的台湾,澳门和台湾,是大晏的。”
送走陈春耘,摄政王下朝回来了。宗政鸢直接出城去找周烈。宗政将军是马匪出身,从不忌讳提及。他爷爷是被他奶奶抢进寨子的。他是有点无法无天,可是既然能自己年纪轻轻干到指挥使,最好不要当他真傻。山东兵该回山东?还“该”,只有摄政王金口玉言说的话,才是“应该”。这帮鸟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王修一看宗政鸢没跟着,也没问,因为摄政王一手抱着皇帝陛下一手控缰绳,一路骑着飞玄光,就那么……回来的。王修脑子被陈春耘塞得昏昏沉沉,没力气生气,火留给富太监算了:“回来了?陛下这还睡得着么……”
小皇帝自己怀里还揣只小猫呢,大小三件套骑在飞玄光上,眼睛亮亮。摄政王抬腿往下一跳,小皇帝欢呼,猫崽涂涂跟着叫。
“富太监在后面,追上来你给他准备碗茶,怪可怜的。”李奉恕抱着小皇帝直接往后院走,十分熟练地进卧房,脱鞋子脱外衣,把陛下往被窝里一塞。涂涂喵呀一声蹲在陛下小龙肚上舔爪爪,王修突发奇想:“涂涂是个丫头还是个小子?”
李奉恕把涂涂塞给小皇帝,小皇帝打个哈欠:“叔叔说,涂涂是个小子。”
老李还有这技能呢。猫崽公母不太好分,老李倒是熟练。
摄政王把陛下哄睡,富太监才到,站在卧房看着陛下,生闷气。李奉恕懒得管他,和王修走出卧房。日子渐长,中午容易乏,李奉恕在王修卧房歇了。王修还在看那几封信,李奉恕侧卧在床上,手撑着头,看王修的侧影,冒一句:“猫儿房还有个作用。”
王修随后一应:“不就是养猫的?”
李奉恕很平淡:“春天一闹猫,顺便告诉皇子们人事。”
王修张着嘴看李奉恕:“……聪明……”他一坏笑,“那你少年时也是这么知道的?”
李奉恕一本正经:“正好看到一只小公猫狂追另一只小公猫。”
王修震惊:“真的啊?猫里也有……”他回过味儿来,涮他呢这是!
李奉恕歪在床上,依旧正经:“断袖?猫是不是不知道,我是。”
王修觉得李奉恕心情好,拿自己逗闷子,所以坚决不再搭理他。李奉恕不紧不慢:“倒是启发我了一个姿势。你知道的。”
王修仗着自己脸皮厚,冷淡一笑:“大中午的开个大领子跑我床上干嘛呢。想午睡就歇了吧啊,糟糠了都。”
摄政王慢悠悠:“你脸皮是厚,可惜脖子总是红得那么好看。”他站起,缓缓走到王修身边,结实的胳膊拦腰一搂:“谁是糟糠。”
午后静谧的光阴放大观感,延缓时间。摄政王的鼻息喷在王修的脖子上,火烧一片。深沉的鼻音震动:“谁是糟糠,嗯?”
完蛋。王修心想,春天闹的,何止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