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了:“用天平称血液的重量?可傀儡的血……不是没有重量吗,那就是白白地放血啊。”
他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含含糊糊,似乎是从地底发出一般,晦涩沙哑,根本听不出是男是女。
“简直是魔女审判,被选中的人除了认命,根本没有活路!”另一人颤抖着道,“不管怎么称,都只有人的血有重量。”
“喂!放血啊放血,让所有人划破手指,看谁的血没有颜色,不就知道谁是傀儡了。”有人惊喜地叫道。
餐桌旁的十一人互相看了看,再数了一遍人数,果然,当初进入密室的时候是七人,现在进入晚宴厅却变成了十一人,多了四个。
那四个人,应当就是npc,也就是血族公爵口中的“傀儡”。
可是……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缓缓开口:“还差一人。献祭需要五人,还差一个人。”
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关这什么事,走一步算一步,先划手指,还是说你怕了吗?嗯?”最开始出声的人笑了起来,隔着面纱盯着那人,仿佛在说,他看穿了那人的真面目。
如果有谁害怕划手指,那就肯定是傀儡了。
众人一下子不敢反驳,都默默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缓慢地从盘子边拿起餐刀,银制的刀具在烛光下闪烁着,显得精致而冷冰冰。
餐刀只不过是切主菜用的,比不上刀片那般薄而锋利。
可这个情况实在容不得犹豫,好几人闭上眼,猛地划开了指尖。
黑色的雾气遮掩了每个人手指的形态,可没有阻碍血液的滴落,被人骨蜡烛照得明晃晃的桌面上,所有“人”将手指举高,互相审视着彼此。
滴答,滴答……
鲜红的液体从指尖滴落到雪白的桌面,染红了桌布,甚至有人忍不住痛楚,滴到了盘子上——可他们的愿望落空了。
十一人,每个人的指尖都滴下了鲜红的血液,没有一个人的血是无色的。
根本,不存在什么傀儡。
“你……”有人盯着主座上的血族公爵,难以置信地张嘴,却开不了口。
因为,当他们看到庄霁的神色后,就明白了。
这个怪物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解答。
赤瞳的血族公爵微微一笑,似乎很忧伤,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缓缓开口道:“谁知道。他们的伪装非常高超,好几次,我都被他们骗过去了。我甚至喝下了他们的血。我知道傀儡一定存在,可我总是抓不住他们……他们一定存在。”
宿琅白看着他的神情,仿佛有一瞬间的心软,可随即就想明白了这一切,缓缓用餐巾包裹住自己的伤口,收拾整齐了,才开口道:“所以,这里可能存在傀儡,也可能不存在,这一切全靠我们自己的猜测,和那一架天平,对不对,公爵大人?”
他在面纱后的神情,笑得有些温柔过头,那一双眼睛看向庄霁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了些许水波。
这算是他的小秘密,他闯过了那么多恐怖副本,在和庄霁一起经历过的时日里,他们渐渐发现了,特殊道具的力量对副本boss是无效的,而只要boss有这个想法,他就可以看到副本中的任何一个方位。
所以,不管是否带着面纱、穿着斗篷,或是被模糊了声音,只要庄霁希望,他就可以看到到完完整整的宿琅白、听到他真正的声音。
庄霁注视着他。
他看不懂这个人类眼中的感情。
试探?求饶?他不需要除了忠诚之外的东西,更不会因为某个人类的一句话,就对被审判者有所偏颇。
天平的两端永远是平衡的。
但他不否认宿琅白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他轻轻晃了晃铃铛,唤来了某位侍者,吩咐道:“准备各位客人的餐点。我们在下一个钟点,准时上第一道菜。”
天花板的正中央,缓缓以锁链放下一只古旧的时钟,时钟有三面,显示着同一个时间。
指针寂静无声地挪动着,钟面上,没有秒针,而分针旋转一圈只需要经过六个格子,数字从一标到六。
这个时钟,时间的计算方法难道不同?
“我希望在你们的开胃小菜上桌前,能选出第一名人类,毕竟我也到了用餐时间。”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不过请不要吵闹、也别离开位子。我休息片刻,希望你们不介意。”庄霁优雅地微笑道。
下一刻,他的身影彻底地消失了。
毫无声息,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