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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打击(1 / 2)


谢怀琛这晚回府,时辰已经不早,夜深了,四周一片寂静,除却虫鸣在?草丛窸窣,其余半点声音也无。

穿过庭院,他?看到屋子里点着灯,灯光将陆晚晚的影子投映在?碧纱窗上,她坐在?桌前,手中在?翻书?,影子静匿。

谢怀琛闭目,呼吸吐纳,脑海里浮现出他?知道的事情。

杜若告诉他?陆晚晚可能不是陆建章的亲生?女儿。他?对此事存疑,命人去查。陆晚晚办事很有分寸,他?对她很放心,也不会主动搅和她的事,但他?需要知道内情,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有力的支援。

他?找了给岑思莞接生?的稳婆,岑思莞生?得很美,稳婆至今对她仍有印象。陆晚晚不是在?京城陆宅出生?的,临产前岑思莞搬去了京畿的庄子上。为?保万全,陆建章提前半月便?将稳婆请去庄子上好吃好喝供着。稳婆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东家,对陆家的印象一直很深。

她说岑思莞生?产陆晚晚的时候难产,生?了整整两天才生?下来。生?下来之后才发现,胎儿过大,造成生?产困难。

胎儿生?下来圆润饱满,根本?不像早产。

提前半月便?请稳婆,说明陆建章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岑思莞什么时候生?产,之所以搬去庄子上,只是要避人耳目。

他?们给了稳婆很大一笔钱,让她保守秘密。

谢怀琛用更?大一笔钱撬开了稳婆的嘴。

陆晚晚生?于十二月,陆建章和岑思莞五月成亲。据陈嬷嬷所说,岑思莞和陆建章从认识到成亲,半月时间都没?有。

陆晚晚不可能是陆建章的女儿,他?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他?才可以毫不在?意地将她送回允州乡下,多年来不管不问。

谢怀琛立于檐阶之下,身影被?廊侧的暗红灯笼投出了一道凝重的黑色轮廓。

他?双目沉沉,盯着屋里安静的人影,心绪颇烦。

此事无从验证,告诉她也只是徒增烦恼,反惹她心烦,再者,她的生?身父亲下落不明,恐怕会成她毕生?心结。

可若不告诉她,她则要背负着弑父的压力,她会暗中唾弃自己。

该何去何从?

谢怀琛在?中庭徘徊数回,难下决心。

————

陆建章不知道术士给他?的药是寒食散,他?对术士的话言听计从。

是这药丸将他?从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拉回来的。

他?在?术士手上一次性买了半年的药。

他?实在?怕,再变成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他?将术士奉若神灵,掏钱勤快得仿佛孝子贤孙。

术士得了钱财回来禀报陆晚晚,她勾起?嘴角,眼里全是潋滟风情:“你做得很好。”

她重重赏了那术士。

李长姝经过这件事情,发觉当夫人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手里有钱。

陆建章的钱藏得很深,他?不相?信女人。

因为?他?一直玩弄女人,并因此发家,他?看谁都觉得包藏祸心。他?除了自己,谁也不信任。陆家的商铺地契一直由他?亲自保管。

若不能从他?手中将钱抠出来,到时候他?撒手人寰,便?什么也得不到。

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得先弄一笔钱在?手。

她每天变着法管陆建章要钱,反正现在?府上就?她管事,不论什么事还不是她说了算。

陆建章的钱财花得仿如流水,他?每分钱都花得谨慎小心。

如今不比从前,他?活着一日,就?连呼吸都是贵重的。

李长姝以各种名目要钱,他?不胜其烦,自从娶了岑思莞,他?何时因钱的事情犯过愁?

他?想到了陆晚晚,她有卖官的路子。

那人又和昌平郡主府有关,牵连甚广,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他?人也会投鼠忌器。

他?真是被?钱逼疯了,才会铤而走险,想去卖官。

次日他?喊陆晚晚回家来,问他?关于那个富商的细节。

陆晚晚早将一切编排好,为?求稳妥,宋见青甚至给那人做了假的户籍名帖,保管陆建章看不出蛛丝马迹。

“来路正吗?”陆建章仍有疑虑:“此事风险不小,若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设计……”

陆晚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低垂着眉眼,压低声音,委委屈屈地说:“都怪我?没?用,要是我?有出息,公公婆婆器重我?,让我?管家,我?也可以帮衬着父亲。不用你这么大的年纪,还要为?银钱奔波。”

陆建章听她这么一说,心都软了一半,他?想到自己病重的时候,是这个女儿衣不解带伺候自己。

她还力排众议,想办法给自己治病。

他?对陆晚晚生?出了些许疼爱之心。

“也不能怪你。”陆建章安慰她:“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陆家我?会想办法。”

陆晚晚垂着头,心底诧异。他?态度好似变得和善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慈祥。

可惜,来得太晚了。她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冷漠视之,无情待之,逼得她生?生?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这会儿知道来捂,太迟了。

她对父亲的期待已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失望中消磨殆尽。

“找个时间带他?来找,记得,隐秘一点。”陆建章嘱咐她。

陆晚晚神色平静,道好。

次日她便?带了人去陆建章书?房。他?是个白胖的中年人,一脸富贵相?,名字叫王成。

人是宋见青帮忙找的,他?训练有素,三两句话便?将陆建章哄得服服帖帖。

王成走的时候给陆建章留了一大笔钱,笑容谄媚:“那便?有劳陆大人多多费心了。”

陆建章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心想,他?在?官场上为?人圆滑,小心谨慎,没?怎么得罪过人。

就?算得罪了人,也不会花这么多钱故意来陷害他?。

他?收了王成的银子,开始着手办事。

陆建章手中有些任免实权,淳州地处西南,天高皇帝远,此时又正值前任吏部尚书?倒台,新旧更?迭的时期,吏部最是混乱。

他?给王成办了个淳州州判,不入流的七品小官。

王成是淳州数一数二的富商,只因家中数代经商,一直是商籍,哪怕守着金山,在?世人眼里,仍是抬不起?头的。

是以他?进?京活动,哪怕挣个小官,脱离商籍也好。

世人为?功名利禄所累,哪怕抛洒千金万金也想为?自己挣个功名。

陆建章如此想到,他?不禁又想到自己,以一介贫农之身走到今天,名声有了,富贵有了,子息绵绵,佳人在?侧,他?该有的一切都有了。

而给他?这一切的,是那个叫做岑思莞的女人。

时隔多年,陆建章对她的恼羞成怒淡了许多,竟生?出了愧疚和惋惜。

他?想到自己当年将她随意葬在?京郊的一块荒地,心中不由一叹。

他?找来陆晚晚,和她商量:“女儿,夏季快到了,你母亲的坟地地处低洼,不若找个日子给她迁坟?”

陆晚晚微微抬起?眼眸,自从他?死里逃生?后,就?频频对自己示好,此时还想起?了早已做古的岑思莞。

她死得不明不白,长眠地下还要受陆建章的骚扰,陆晚晚自是不愿,就?算要迁,也得陆建章死后,她亲自去操办。

陆晚晚说:“父亲,陆府现在?花钱的地方?多,别的不说,你买药就?是一笔大开销,倩云就?快要成亲,嫁妆也要一大笔钱,母亲和善,必能体会父亲的苦衷,不若再等等,等府上大事办了,再给她迁坟。”

陆建章听着陆晚晚的话,心里极为?舒坦。

他?有那么多孩子,只有她最贴心,她事事为?陆家考虑周全,心上是有他?这个父亲的。

大病一场,他?才知人世间什么东西更?珍贵。

他?对陆晚晚当真生?出了柔和的父爱:“小公爷也在?重新筹备你们的婚事,往后你的事情也多,自己好好歇息,看你眼底,都有了黑眼圈。”

陆晚晚按捺住心底的凉寒,点头称好。

————

宫里的牡丹园建在?翠微湖边,湖里莲叶田田,湖边国色天香。

皇帝坐在?湖边的凉亭中。

天色朦胧阴暗,笼罩在?百色牡丹园上,牡丹园一年四季都开着花。冬日不是牡丹开花的时节,他?便?让人在?南方?种花,用船运进?来,船上安置有火窖,可保牡丹盛开不衰。

可牡丹只要到了冰天雪地里,不过几?天的功夫就?会凋零。

他?便?让人再送。

有人说,牡丹冬季不生?于北方?,皇上这是逆□□道。

既勉强了花,又勉强了自己。

可他?却一门心思,偏要勉强。

夏日里的牡丹花叶子有些焦黄,衬得花色异常鲜明夺目。

长风带着暑气,从荷塘上滚过,朝他?扑过去,最后又笼罩了他?的身躯。

他?身上有一层薄薄的汗,针尖一样,刺在?他?的肌肤之上。

翠微湖中,斜晖脉脉。

他?靠坐在?栏杆上,底下跪着的是派去允州的探子。

“启禀皇上,当年允州动乱,岑家的确将小姐送去了庄子上。奴才找到岑家旧奴,他?们道岑家小姐美名在?外,岑老爷唯恐混乱中,有人浑水摸鱼,于是提前在?郊外安置了一处宅子,让小姐秘密搬过去。老奴让那旧奴带路,去了当年岑小姐暂居的庄子,没?想到那处遭了火灾,早已是断壁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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